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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检验,初代iPhone的质量还算OK,没被摔坏。
而楚伊人女士,则将华夏民族吃苦耐劳锲而不舍的优良传统发挥到极致,屡打屡挂,屡挂屡打。
在经历一次次失败后,卡文同学终于从实践中总结出真理,成功接通了电话。
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女士记挂儿子,在拍戏空档打电话过来慰问一下,聊得无非是什么昨晚睡得好不好啦,新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友不友善啦之类。
“已经分好班了,我在29班。”卡文说:“学校老师都挺好的,挺照顾我。”
“那就好,那就好。”楚伊人听上去放心了不少,声音很杂,像是在聚餐,“对了,颜巍呢?昨晚你俩相处愉不愉快?”
卡文:“……”
这是什么刁钻问题?
想起昨天楚伊人前脚刚走,后脚颜巍就冷着脸跟他签订“约法三章”的模样,卡文弯起嘴角,“很愉快,妈妈,你放心吧,师伯人很好的。”
“是吧,昨天只跟他聊了一会儿我就知道,把你交给他肯定没错!”楚伊人说:“有文化、有礼貌,嘴还甜,会说话,关键是人长得还帅。啊——宝贝儿,在为人处世这方面,你平时可得多跟他学着点儿。”
“嗯,嗯嗯。”卡文只能应着,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对颜巍,楚伊人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滔滔不绝,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怎么跟丈母娘看女婿一样,她还越看越满意了?
为防止话题往某个奇怪的方向发展,卡文赶忙借口“去吃饭”,把电话给挂了。
心有余悸地想:Dearmommy!你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是因为你没看见他后来什么样!可爱炸毛了,简直跟个刺猬一样!
谁知,想曹操,曹操到。刚挂完他mommy的电话,颜巍就打来了,而且同样颇具吃苦耐劳锲而不舍的奋斗精神。
他一直不接,手机铃就一直唱个不听。
卡文深吸口气,定定神,手指往右一划,“喂?师伯?”
“吃饭了吗?”颜巍问,应该是午间休息,听起来比较悠闲。
“还没,正在餐厅排队。”卡文说,从消毒柜里拿了个餐盘,站在百米长龙的尾部,跟着龟速地往前挪。
“李建跟我说了,你在29班,怎么样,都还适应吗?”
卡文喊他一声“师伯”,他好像就真把自己当长辈了,连问问题的内容和语气都跟楚女士一样。
于是,卡文把回答楚伊人的那套说辞又原封不动地向颜巍复述了一遍,没提有人找他约架的事儿。
“行,你先吃饭吧。”颜巍说,卡文“嗯”了声,正要结束通话,他又想起什么,问:“对了,给你的糖吃了吗?甜不?”
“啊,……”卡文一怔,他竟忘了这茬儿!可直接跟颜巍说“还没吃”的话,好像辜负了对方的好意,就说:“刚才吃了一块,挺甜的。”
电话那边,颜巍笑起来:“思索了千分之五秒,小孩儿,你最好别对我撒谎。”
“……”卡文脸一下就红了,怎么忘了对方是研究心理学的,根本瞒不住。
“没吃就没吃,我又不会按头逼你吃,别害怕。”听他不说话,颜巍笑,“下午放学我去接你,校门口见。”
“好的。”直到挂电话,卡文才长长松了口气。已经快排到他了,但窗口里的饭菜也所剩无几。
打饭的阿姨时不时抬下头,看还有多少人排队,又还剩多少饭菜,估量着够不够分。
前面有个姑娘指着土豆鸡块说,“我要这个,阿姨。”
“这个?”阿姨一勺子挖下去,盛起满满一勺鸡块。
姑娘盯着色泽金黄的鸡块垂涎三尺,喊道:“阿姨!手别抖啊,千万别抖!”
阿姨手一颤,“咚!咚!咚!咚!”几下,鸡块全掉回了盆里,溅起几滴汤汁,瞬间只剩下几块干巴巴的土豆。
姑娘哀嚎一声,“苍天呐——”
阿姨无辜地冲她眨眨眼,“你要不喊就好了,刚才喊那一声,吓得我手都抖了。”
“噗——”
姑娘走了,阿姨对卡文翻个白眼,“笑什么笑,你要啥?”
卡文忍着笑,指了下土豆鸡:“我也要这个。”
果然,到盘子里之后就变得只有土豆,没有鸡啦。
他不禁要怀疑,或许从最开始,盆里就只有这几块鸡,压根没被打出去过。
看来,不管是五十年前还是五十年后,所有食堂的打饭阿姨都有个相同的毛病——手老抖!
卡文找了个空位坐下,他一走过去,旁边的几个男生都神色古怪地端着餐盘走开了,好像他身上有流感病毒,挨近了会传染一样。
卡文瞟了一眼,见他们在小声嘀咕着什么,边说边还偷偷打量他,眼神里带着点同情,隐约能听到一两个“活该倒霉”“死定了”的字眼儿。
???
卡文一头雾水,他怎么就活该倒霉,怎么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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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疑问,卡文吃完了午饭,见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打算转转校园,熟悉下环境。
剥了颗大白兔搁嘴里,红豆口味的,甜味不是特别重,香味倒很浓郁,就这么含在口中,插着兜边吃边走,偌大个校园,即使所有人都孤立他,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孤单。
学校有个挺大的人工湖,叫“三元湖”。
湖心岛上有个小凉亭,这会儿秋老虎正作威作福,亭子上也不凉快,学校的合唱团正在那里彩排,唱着首他从没听过的意大利歌,他在旁边听了会儿就下来了,往前走是逸夫楼,再往东,就到了操场。
天气太热,操场上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几个男生在打球,倒是操场一角的铁栅栏处围了一圈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直到走近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在栅栏外摆摊儿,小小的三轮车上堆满了瓜子饮料矿泉水,甚至有个男生花五块钱,悄悄取走了一包硬壳的哈德门。
卡文眯起眼睛,捏了捏兜里的十块钱。
“同学,你要什么?辣条五毛一包,无花果一块一袋!”小贩儿烫着一头焦黄的小卷毛,手里抓着一把零钱问他。
卡文贴着栅栏,看了眼刚离开的男生。
小贩立刻会意,笑嘻嘻说:“我懂我懂,硬的五块,软的七块。”
“为什么软的比硬的还贵?”
“因为软的好往兜里藏啊,不容易被老师抓包。”小贩说:“想好没,要哪个?”
卡文把钱递给他,“七块的吧。”
小贩摸了半天才掏出盒压变了形的软包哈德门,正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远处传来李建的声音:
“说了多少次学校不让摆摊,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再来我就要去工商局告你!”
学生们一哄而散,小贩把烟胡乱往卡文手里一塞,夺了钱推车就跑。
卡文正要说“你还没找零呢”,李建就带着纪律部的一群学生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见只剩了他一个,问:“你怎么搁这儿买东西?”
卡文把烟往宽松的校服袖子里藏了藏,低着头无辜状:“渴了,买瓶水。”
李建看看他,发现他手里并没拿水,说:“还没来得及买吧?一会儿去我办公室喝。”
卡文被对方的热情吓了一跳,忙说:“不用了老师,其实也没那么渴。”
李建以为他太内向,不好意思去办公室,就没强求,只语重心长地说:“明天记着让颜巍给你准备个杯子,以后渴了就去食堂打开水喝,喝太多碳酸饮料不好,何况这小摊上买的很多都是三无产品。”
“嗯。”卡文点头,“知道了老师。”
仔细想想,李建这个教导主任当得挺不容易的。
不光要抓纪律、抓学习,连学生们平时吃什么、用什么都得一一关心,难怪他看起来黑瘦黑瘦的,都是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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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揣着烟回到教学楼,手心里早就出了一层汗,好险,差点儿给撞见了。
要真撞见了,李建不定怎么跟颜巍说呢。偏偏他又没法跟颜巍解释。
前世,他父亲死去不久,母亲又病重,他求医无门,只能靠抽烟来麻痹自己,因此染上了很重的烟瘾,甚至养成了不抽烟难睡觉的习惯。前几天放假在家,保姆盯得紧,他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会儿,他拐进男厕所找个隔间插好门,终于点着了一根,倚在塑料隔板上,支着条腿,眯着眼懒懒吸了一口。
味道跟他前世抽的不大一样,有点儿冲,辣的他眼眶都红了,但前所未有的惬意迅速传遍了全身。
在这个小隔间,没人看见他,他也无须伪装,数日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么轻松。
“兄弟,搁里边偷着抽烟呢吧,我都闻到味儿了。”这时,洗手间进来个人,从外面敲敲他的门,“有火吗,借我个火,我也来根儿。”
听声音有些耳熟。
卡文打开门,冲对方弹了弹烟灰,笑得一脸玩世不恭:“对不起,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