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真是个好东西。”
克勤不知道回复什么,只是默默的听着。
……
付正晔搀扶着李老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渐暗,他拿出揣在怀里的药,细细的帮李家三人打理伤口,李家大儿在这期间,埋怨声音一直不止。
“爹,你看看你救回来的人,自己是白眼狼就算了,还给咱家招祸,就是因为他,咱们才被带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当儿子的都心疼死了。”李家大儿干瘦干瘦的,有些尖嘴猴腮,左面上一道伤口外翻,呲牙咧嘴地喊疼。
李老儿没有理他,看着低头给他的伤腿上药的付正晔,迟疑些许,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二郎,他们没为难你吧。”
他缠绕绷带的手陡然一僵,见他没有言语,李氏察觉出了些什么,伸手去翻他的衣袖。
付正晔在这时才堪堪回过神来,原本紧绷着的面容出现豁口,而后寒雪化花,嘴角亦然紧绷,眼角却出现炽热的暖色。
李老儿的手沾了污物,指缝里满是污泥,粗稿厚茧,他不躲不闪,任由他摸上他的手臂、他的额角、他的发丝。
有多久了,没被人这么真心实意的爱护过了……
“阿爹,这个是治疗你旧疾的药,每日二次,按时涂抹,明年夏天就可痊愈。”他修长的指在说话间按摩起李氏蜷曲的膝盖来。
低垂的面容浮现出讽刺的厉色,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轻易的叫出“爹”,但最该他叫爹的人却不肯看他一眼,对他,弃之如敝屣。
“二郎,这药很名贵吧,我不能要,不能要。”
他将药丢给还在一边哼疼的人,那人见药罐通体碧玉,痴痴念叨:“光看这瓶子就能换不少钱吧。”
“你且让阿爹用完药,就可以拿着瓶子去卖钱,够你喝个几日。”
洛钰来看他的那晚,他就找她要下此药,贵胄人腿脚常年遇寒,膝盖都有病急,这药只有富贵家里用得起,他本就有心思寻一点这种药,哪怕不能根治,缓解一下痛苦也是好的。
洛钰并没有再为难他,甚至还提议,在一年期限里,每月都派人送此药过去。这个女人,他摸不透,却不反感,很聪明不是吗?
一眼就看到他在乎的,于是便招招击打这处软肋,给一巴掌又赐给甜枣的事,她做的至美至善。
“唉”李氏恨铁不成钢,“二郎,你跟我们一起走。”
“走什么走,爹你还不知道吧,人家郡守看上他了,啧啧啧,长成这个样子,别说女人了,我都心动了。”他作势伸手想要靠近付正晔。
李老儿大声呵斥:“给我滚一边去”那人被自家亲爹这样不给面子的打断,已然不爽,但又碍于对于爹的惧怕,只好作罢。
“二郎,别往心里去。”李氏神情异样,“你要是为了我们这样,阿爹不允许啊。”
他这时已经搀扶起李老儿,又伸脚踹了两下李家大儿,“走了。”
李家大儿一骨碌爬起身,矮着身子跟上。
“和你们无关,算是我连累你了。”
李老儿还打算说什么,话还没有冲出唇齿,就被豁然而出的亮光刺的眼睛挣不开,等待他那久处黑暗的眼睛适应这白日晴空的光,就看到不远处一高一低的两人。
平白的,打了一身的冷战。
几日前征粮的凶残情景还历历在目,不是他们亲手下马夺粮食,但他们确是始作俑者。
“阿爹,没事的。”他耐着性子安抚李老儿。
随即,目光投放,投放在不远处着一身赤红狐皮大氅的女人身上。
她似乎偏爱红色,短短几日,他便从她身上看到各种红,张扬的赤红,妩媚的枣红甚至娇俏的殷红。如今她将自己包裹在宽肥的大氅下,本来是最为张扬的红,却显得她愈发的娇俏。
他挪开眼睛,搀扶着李老儿一步步走下牢前台阶,麻布长衫在风口卷起一个旋,折在一起,久久未开。
“克勤,把安排好的马车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