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寇们被打得落花流水,一半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另一半听到喝令总算得了个台阶,都往匪首的身边退去。
寇翊刀未出鞘,衣不沾血。微微抬头,用鼻尖睨着那匪首。
“小兄弟身手不错,不如跟着孤鲨帮干?今日这一整艘船的宝贝,分你五成!这...”匪首一只手抓过裴郁离,咬着后槽牙舍不得道,“这小美人也给你做禁脔!行不行?”
“老大!”
寇翊这回不看裴郁离了,他嗤笑一声,不屑道:“不稀罕。”
“这...”
人群早已鸦雀无声,大家的心跟着这对话浮浮沉沉。船客们脸上的表情都是僵硬的,因为他们实在不知此时此刻该做怎样的表情。
若这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是个好心人,他们就都得救了!
可若他要与海寇同流合污,他们就都完蛋了!
“开船,往岸边开。”寇翊又说。
他这就是拒绝了与海寇合流,要把货船安全送回东南陆域。
方才讨论寇翊那几人互相看了看,终于确定了这小伙子确实只是个普通的船客。
若是像他们一样要劫货,就不会将船开回官家的地盘。
其中一人无声无息地离开,朝着舵舱而去。
这边,匪首仍在讨价还价,将凶悍之气彻底收回去,哄道:“大不了我们孤鲨帮弃船,你们继续回航便是。”
寇翊给了他一个“你当老子傻”的鄙视眼神。
已经有旁人替他说道:“不不不行啊!他们那海寇船上有火炮,若是放他们下去,咱们货船非得给炸成灰不成!”
人群立刻“是啊是啊”地说开了。
方才他们都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现在看准了这年轻小伙子能保这一船人,终于敢说上几句了。
匪首被戳穿,脸色一黑,朝着说话那人怒瞪过去。那人立刻低下头,往后缩了缩身子。
寇翊倒是对匪首招了招手,说:“滚过来。”
当着三十多个或完好或残废的小弟叫他们的大哥“滚”过去,要搁平常,莫论是谁说这话,舌头早被连根拔了。
可这时竟无一人发火,就连匪首也只是将怒火勉强压下,朝寇翊靠近了几步。
“打个赌,”寇翊环视一眼人群,用仅匪首一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今日你们能活着下船,算我输。”
匪首闻言双眼瞬间放大,立刻做出防备姿态。
可他理解错了意思,寇翊并未想亲自动手,只是这时,人群后方好大的一声响同时传来。
一个海寇打扮的人不知从何处飞出,重重落到地板上!
他翻身过来,用力喘气,胸腔起起伏伏,而后两腿一蹬,撒手人寰。
这是舵舱中开船的海寇!
十几个带着家伙的强壮男人皆从人群中脱离出来,一人道:“这货本就无主,我们不做匪寇行径,只要货,不杀人。不想死的就让开!”
海寇们被打得措手不及呆愣当场,其余人慌慌张张四散藏匿。
那说话之人又盯了盯寇翊,显然对他有所忌惮。
而寇翊于混乱之中瞥了下那人,瞧见他手中的盘龙棍,是“戍龙帮”的武器。
他扬了扬嘴角,不屑一顾地转身往舱外走去。
在他掀开门帘的那一刻,后方戍龙帮与海寇骤然厮杀,大大小小的惊呼声被帘布隔绝在内。
包括天鲲帮几人的对话:
“见了鬼了!戍龙帮怎么也在这里?!”
“寇爷到底怎么想的?刚才叫船往陆上开,现在又叫人家从咱手里夺货,这能忍?”
“傻不傻啊你?叫那帮冤大头先帮咱解决了海寇怎么不好了?咱们先省省力气,路上再解决了他们便是!”
“哦哦哦!”
舱内乱作一团,舱外,月亮被层层叠叠的薄云笼罩,映出一圈月晕。
寇翊在方才的打斗中还是沾了些海寇的咸腥气,正一万个嫌弃地低头拍打衣袖。
衡重圆木与门框轻轻一碰,明黄的灯火透过缝隙,刚钻出来又被棉帘不通人情地撞了回去。
裴郁离走路没有声响,只是被肆虐的海风迎面一打,羸弱地扶了把墙。
他看着寇翊的背影,面上情绪并不明显,略带心虚地轻唤了声:“寇爷。”
一道寒光破空而出,利刃出鞘,寇翊旋身过来,刀尖堪堪停在裴郁离面前,距喉咙不过毫厘。
他冷声问道:“你对我不满?”
裴郁离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一番,与刀尖轻轻擦过,抬眸轻轻喘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自救。”
寇翊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判断这句话的合理性。
然而还未等他判断出个子丑寅卯来,就见裴郁离双眉忽地拧起,一只手猛然揪住胸口处的白衣,另一只手无比仓促地去掩口鼻。
整个身子往前一弓,张口见血,鲜血喷涌而出,捂都捂不住,全呛在寇翊下意识往回收的刀口上。
“咳、咳咳——”
裴郁离双瞳涣散,像朵雨打风吹的破败残花,身形摇晃着向下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