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张一鹤那张名片的时候,乔知予心里就已经有了决断。
二人或许还能做普通朋友,但要说复合,那基本上已再无可能。
故而张一鹤找到乔知予的时候,乔知予心里淡定多了,她还给张一鹤点了一杯咖啡,加浓美式。
“你找我想聊什么?论文的事情吗?”乔知予明知故问。
张一鹤盯着乔知予看了半晌,“针对万商,是因为我吗?”
乔知予笑了,“你太高估自己了。”
“那是因为我妈吗?”
乔知予挑眉,她突然觉得这早已喝习惯的加浓美式有点苦,找服务员要来了糖包,加了两份进去,依旧觉得苦,钻心的苦。
她索性放下咖啡杯,问张一鹤,“我说不是,你信吗?”
张一鹤一口将那烫舌的咖啡全都吞下去,拳头紧紧攥着,“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
“好,不是。”
张一鹤明显愣住,“那是什么?”
“《陈涉世家》里有一句,天下苦秦久矣,你记得吗?我告诉你我的理由,国人苦房地产久矣。房地产是谁恶意炒起来的?你爸有很大的功劳。经济学上有一个特别基础的概念,价值决定价格,当房地产的价格远超过它所具有的价值时,整个市场就会变成病态。”
“当今的房地产行业正在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它们正在加剧阶层固化,已经成为了影响人才流动的极大阻碍。”
“我们高三的时候,都有背过启超公的《少年中国说》,少年强,则国强。房地产俨然已经成为了压在青年一代肩膀上的大山,哪怕青年人再积极再向上,都要被这座大山压得抬不起头来,看不到远方,也喘不过气。”
“短期看来,房地产对于经济的贡献极大,长期看来,却是摧毁了一代人两代人甚至是三代人。”
“弹性经济模型你可能不懂,简单来说,就是人群对经济所施加的压力是有一段承受范围的,就如同一根弹力绳一样,适度的经济压力可以促进市场经济的活力,但如果经济压力过重,那么这根弹力绳就会失去弹性,最后难免会崩断。老邻居的房地产泡沫崩碎之后,经济一|夜倒退三十年,持续萧条二十年,整个社会的精神面貌都出现了疲态,至今没有缓过来。”
“青年一代的幸福指数一直都被低估,在我看来,青年一代的幸福指数虽然无法直接得与经济形势挂钩,但却能够影响经济走向。青年一代的疲态如果成为定势,整个社会就会变得短视,届时,随着幸福指数的下降,乱象会滋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拒绝结婚,拒绝生子,影响力持续扩大的话,就是人口结构老龄化,以及连年攀升的自杀率、离婚率等等。”
张一鹤看着乔知予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说的都是一些他听不懂的东西,这会儿才明白,他和乔知予之间相隔的那空茫一片的五年里,究竟隔了多少东西。
他甚至在想,乔知予对未来的规划是一早就有的,因为在高三的时候,乔知予就已经开始看经济学相关的书了,只是他从没注意到,或者说,他是注意到了,但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
他以为乔知予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乔知予居然‘大闹天宫’了!
“我针对万商集团,或许最开始动这个念头的时候,有你的因素在内,但后来,纯粹和你无关。我只是做了一个研究经济学的人该做的事情,帮这个过度疯狂的行业降降温,万商只是起点,不会是终点。”
张一鹤这会儿实在不知道该同乔知予说什么了,他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万商如果倒下,会有多少人失业?而且就算倒下一个万商,还会有千商,百商站起来,除非上面的人出手,否则管不住的。”
乔知予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要管了?我只是将那些超出经济承受能力之外的不规矩企业打掉,万商只是许许多多不规矩的企业中,最不规矩的那一个。在empower的计划中,房地产行业起码要打掉三个,万商只是第一个。”
“将别人钱包里的钱掏出来,放到自己的钱包里吗?”张一鹤看向乔知予的目光有点讽刺。
乔知予不以为意地笑笑,“是啊,这就是商业规则,每天都有几万家企业倒闭,倒闭的企业都只不过是技不如人而已,大家都是吸着别人的血站起来的,谁比谁更高尚?”
“我们讲的从来都不是仁慈,讲的是经济规则。empower对一个企业心狠手辣,这只是过程,结果是empower为那些被房地产行业薅羊毛的人解开了束缚,我觉得我做的是好事。”
她歪了歪头,又端起那杯半凉的美式咖啡来,道:“我觉得,你不应该把我当成强盗,我只是劫富济贫而已。”
“另外,你来找我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empower给万商留一条活路,你放心,我们只吞掉百分之九十七,会余下百分之三,这是empower新定下的规则,折合万商的经济条件来看,还会有五十亿左右的盈余,足以支撑万商从良。如果万商还是要突破经济学的压力,我不敢保证empower会不会再来薅一次羊毛,毕竟empower的原则有两条,一是狼性原则,二是蝗虫原则。”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如果口袋里有五十亿,那绝对会欣喜若狂,突然高兴到脑充血去世也不是不可能,但对于一个资产曾经达到一千六百多亿的集团来说,资产突然缩水到五十亿,那种感觉就相当难受了。
张一鹤仔细想了想,empower对良心想可没有松手过,能新定下一条规则,给万商留3%的喘息机会,大概就是看在他的三分薄面上吧。
与乔知予在咖啡厅门口分别的时候,张一鹤问乔知予,“妖精,你不爱这个世界了吗?”
乔知予顿足片刻,回应道:“这世界早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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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的力量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尤其是在一个号称基建狂魔的国家。
钱砸到位,地方很快就批了下来,工程队也很快就位,一个产业园区就如同搭积木一样,以让人目瞪口呆的速度拔地而起。
乔知予将自己没写完的那几篇论文写完,悉数投了出去,找医学部的李文山主任聊了聊招生的事情。
按道理来说,她已经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学位,京大医学部也答应给她教授职称,她便能够带学生了,可还有一个问题她差一点点,手头没有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