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妈带着孝然孝莲到昌顺伯府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
赵氏多年未见娘家人,见到赵姨妈更是激动不已,止不住的掉眼泪。
慧容,映容,碧容,黛容都去了正院里,赵姨妈见着几个姑娘,脸上笑意盈盈,“呀,姑娘们都长这么大了,上一回见的时候还都是小丫头呢!”
见过了四个姑娘,又一人给了一对玉镯做见面礼。
赵姨妈和赵氏长的并不像,赵氏偏纤细柔弱,赵姨妈偏胖,脸圆圆的,看着很和善。
两人很是热络的聊天,从孩子们小时候一直说到从前在闺阁中的趣事。
映容和慧容时不时应合两句。
对面是罗孝然,坐的板板正正,一身藏青色的夹衫衬得整个人书卷气很浓,看起来温和又安静。
本来他不愿跟着过来的,可赵姨妈非带着他来。
到了这一看,左边右边全是表姐妹,他已经十五了,心里也是觉得男女有别的,在一众女眷之间实在是坐立难安。
待了一会便脸发涨,话也不好意思说,低着头不怎么作声。
赵姨妈几次叫他说话,他都是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
罗孝莲就要活泼多了,没一会就跟慧容映容聊到一起去了。
她样貌没怎么变,还是小时候白白嫩嫩的样子,鹅蛋脸,杏仁眼,身形丰腴,脸上还有点肉肉的,但是不胖,是匀称的好看。
慧容是姑娘里最高挑的,五官生的明艳大气,面相上就气势十足。
映容随赵氏,个子不矮,但是肩窄腰细,眉眼温婉,便显得单薄柔弱了些,让人看见便想护着的样子。
罗孝莲上一次来余家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当时余家正是圣恩隆重的时候,高门大户,金匾悬挂,护卫奴仆无不规矩森严。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京城世家的体面和威严。
罗家在安阳也是大户人家,可是远比不上余家的庄严贵气。
那也是她第一次明白了富和贵的区别。
此后多年,也经历了不少事。
余家遭了一场祸事,这些年也渐渐沉没下来了,不复往日荣光。
如今再次踏入昌顺伯府的门庭,明明大门还是那个大门,兽头柱也还是那个兽头柱,门口的护卫换了一批年轻的新人,亭台楼阁,四面格局仍是从前的样子,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了。
她从前所向往的,所震慑的,真正名门世家的傲气和清贵已经通通没有了。
平地起高楼不易,可万丈高楼却能霎时顷倒。
只能叹一句物是人非!
大家也都长大了,面前的慧容,映容已经完全变了样,和小时候的样子几乎找不出相似的地方,碧容和黛容也从小娃娃长成大姑娘了。
罗孝莲陷入沉思中,也不知道父亲升迁之事能否办成。
青州太守,可是不小的官。
比起县令之女,太守之女的声名更为响亮。
倘若父亲真的做了太守,将来哥哥做官,她出嫁都能更上一层楼。
赵氏和赵姨妈叙完话,便叫人在隔间里摆了午饭,置了一张黄檀木八仙桌并四对高背大椅,又铺了缠枝纹松翠色软垫在椅子上,门口放了一座八扇春水垂花的琉璃屏风。
丫鬟婆子们摆上了饭菜,赵氏和赵姨妈坐在了上首。
下头几个孩子都是规规矩矩,小口小口的吃菜,总之尽量表现的得体一点。
余文轩在工部上值,要晚上才回的来,赵氏和赵姨妈便商量着待会先去见见老夫人。
罗孝然坐在桌前很是拘谨,只夹面前的菜,基本没怎么动过筷子。
赵氏见了便道:“然哥儿多吃些,在姨妈这儿不必拘着。”
罗孝然肩膀僵硬,笑了两声道:“姨妈客气了。”
一旁的碧容虽在低着头吃菜,可眼珠子总往罗孝然身上瞥。
姑娘们都是自幼养在深闺里,见外男的机会不多,更别提一桌子面对面的吃饭了。
罗孝然是表哥,不算外男,倒也不要避讳太多,不过他跟碧容只是名义上的表哥,实际上没有半毛钱关系。
再说了,表哥表妹凑成一对的也不少。
碧容捏着筷子,又偷偷瞄一眼。
罗孝然面容清秀,温和有礼,和她从前看戏时最喜欢的书生形象很相似,堪称清风霁月四字。
碧容不喜欢孔武有力的男子,不喜欢纯厚本分的男子,却独独偏爱那一身清朗书生气的少年。
戏台子看多了,总觉的这样的少年往后是要中状元做大官,携爱妻一起衣锦还乡的。
只看那一眼,她自个脑子里便能凭空想出许多故事来。
罗孝然伸筷子夹了一片酱牛肉,碧容跟他坐的近,立刻眼疾手快的给他碗里添了一大筷子酱牛肉,含羞带笑说了一句,“表哥多吃些。”
罗孝然拿筷子的手顿住,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后礼貌的一笑,“多谢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