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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离开(2 / 2)


卜提幽幽地看着他,眼前这个本该渐渐老去的男人正值年华,俊美强大,同处一室,他身上那种强横而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像一只永不熄灭的火把,摧枯拉朽般照破一切因实力不足而耸动的阴私谋算,只一个照面就足以让他的丑陋老迈无所遁形。卜提骤然大笑,仿佛要把他最后一丝人气儿也给耗尽了,“真不愧是‘南疆双圣’之一,当真是高洁的很!”

笑声渐歇,他阴鹜地盯着负手而立稳若泰山的严钧,神情狰狞如恶鬼,“我把这句话奉还给你,你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圣人心肠,你当年为何诛尽罪族各部,血流成河积骨如山也不肯罢手?难道不是也为了报仇吗?”

“我给了陈落那丫头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全力帮助姓康的那小子报父母血仇,安全把乔河带出那个吃人的地方,我做的还不够吗?他们怎么报答我的?头也不回地和一个男人跑了?转手把我的事卖给你们换自己一条贱命?或是——”他目光犀利,像是要穿透严钧的腹腔看到他背后的东西,“把我最需要的东西偷藏起来,再在多年后借阁下的手狠狠捅我一刀?”

他眼中的嫉妒不平和暴怒怨恨熊熊燃烧,几乎要把他烧成一抷不成人性的焦土,“你凭什么那么好运?!连老天都在帮你!”

“错。”严钧居高临下地笑笑,看上去有种少见的傲慢,他几乎是炫耀一般从身后把手伸出来,缓缓展开五指。

一个古朴无华的金色铃铛稳稳地坐在他细白的掌心,其上繁复诡异的花纹和掌心细细的纹路有种相得益彰的奇异美感。

“你从我一进门开始就妄图控制我,发现我不中招又打算用药物和蛊虫把我拿下,”严钧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没了这小东西就会一败涂地?真没想到你都老成这样了,还这么天真!我告诉你,你有今天这个下场,不是老天不帮你,而是你自己脑子不行,天赋不行,品德不行,人厌鬼憎,一无是处!”

卜提直直地盯着他,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那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能冲上来生吞活剥了他。

严钧快意又无限挑衅地笑了。

却不想卜提看到他这个笑容竟然奇迹般滴冷静下来,他忽地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满脸褶子堆到一起,惊悚又古怪,“你想知道你突然失踪之后族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严钧瞳孔一缩,笑容顿收。

……

杜修听着外面那声利落的上膛声,面上尚且镇定,手却把枪握得更紧。

他都听见了,五感极其敏锐的陈落自然听得更加真切,她的表情像是瞬间被人按了暂停键,悲伤和痛苦混杂在一起,瞬间催生出铺天盖地的绝望,她死死地睁着一双血红的大眼睛盯着杜修,整个人克制不住地颤抖,血色褪尽的唇间在极度恐惧之下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声却愈发哀怮地恳求:不……不……不要去……求你……

杜修缓缓抬头,看着陈落,笑了。他笑得阳光灿烂毫无阴霾,仿佛压在他身上已久的沉重负担瞬间灰飞烟灭,耀眼得像冉冉升起的朝阳,无所畏惧,无人可挡。

他慢慢直起身,近乎爱怜地用目光描摹着这张总是令他牵肠挂肚却又望而却步的小脸蛋,一些从未说出口,现在不必说和恐怕再也不会说出口的话堵在他的喉咙里,堵得他的眼底都生出几分涩意。

他注视这眼前这双哭红的大眼睛,心里无比复杂——这是一双见识过黑暗地狱,却藏着干净天堂的一双眼,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眼睛,他曾十年如一日的视若珍宝,但也许,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注视着他珍藏在灵魂最深处的宝贝了。

杜修竭尽全力用最温柔的声音说:“落落乖,不哭了,眼睛都肿了。你就在这里等我,等老大凯旋归来,带你回家。”

陈落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可是太多太多的情感在她大脑里横冲直撞,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挽留这个去意已决的男人,只能徒劳地摇着头,细若游丝般哀求,“别……求你……别去……我不能……不能……没有你……”

杜修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欣喜和哀伤,但下一秒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像是急于摆脱什么禁锢他双手双脚的枷锁一般霍然站了起来,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他心上的小姑娘一眼,像是要把这一刻永远的刻到灵魂里。

他蓦地转身大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的脚步因身后愈发崩溃的哀求顿了一瞬,下一秒杜修猛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倾泻进来的朝阳之光将他高大伟岸坚不可摧的身影瞬间吞没。

“不——!!!”

陈落凄厉一声惨叫,像一只濒死搏命的野兽骤然暴起,那一瞬间的力量太强,几乎将锁在墙里的钉子拔出三寸来,而那些深埋在血肉之中的锁链却不依不饶地在她身上豁出无数触目惊心的大口子,鲜血立刻奔涌而出。

外面密集的枪声振聋发聩地在她耳边响起,同她心里所有的美好和祈愿一同崩碎开来。她几乎拼了命一般挣扎着,墙上的细灰扑扑簌簌往下掉,一如她那偷来的越来越远的幸福。

求求你……放我出去……

杀了我吧……

你们杀了我吧……

我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一开始我不去死!

当最后一声枪声哀鸣般响完,屋内屋外同时归于一片死寂,陈落痴痴地望着门口,眼中的渴望和希冀亮得吓人。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那个头也不回走出去的男人,终究没有身被鲜血凯旋归来。

陈落就像被人瞬间抽去了所有精气神,从眼神到脸色无可回转的灰败起来。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锁链撕扯着委顿在地,浑身鲜血,了无生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低低笑起来,那笑声像是卷着她破碎的内脏一般,从她胸腔里滚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她的笑声越来越大,滚滚往下流的热泪越来越多,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目不忍视的凄厉哀绝。

“啪嗒。”

泪水和血水同时滴落,在冰冷的地上砸出两朵破碎的花。

……

帐篷里,医护人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陆祁包扎手臂上的伤,冷不丁一抬头,就见整个营地里最金贵的这位大爷正眉头紧锁,面沉如水。这位猜拳输了被派来的医护兵立马从小心翼翼上升到了战战兢兢。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远方地动山摇般轰然炸响!

陆祁刷地站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同全身的血液齐齐从脚底涌到头顶,让他再也无法在原地等待哪怕一秒。

他回身从桌子上的衣服底下摸出一把抢来,跟一阵旋风一样转身抬腿就要往外冲,医护兵看着他那刚刚处理好还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职业素养在一瞬间压倒了恐惧,他下意识地大吼一声:“等等!还没包扎好……”呢……

然而他这个“呢”还没出口,帐篷里已经看不到陆祁的身影了。

陆祁带着一脸人鬼皆避的煞气急匆匆穿过营地,他随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里的手枪咔哒一声上了膛。身后不远处陈特助抱着他的外套费劲巴力的追赶,却因为听到爆炸后立刻混乱起来的人群而被挡在半路。就在他干着急也追不上的时候,一只大手从他身后伸过来,拿走他手里的衣服,另一只手拎住他的领子往后一丢,“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去送衣服。”

陈特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就又往后退了两米,他瞪大眼往前看,只堪堪瞥见一个高壮的背影消失在纷乱的人群中。

——正是为了保护陆祁受伤的保镖头子吴琼。

吴琼的身手可比只会横冲直撞的陈特助强多了,他紧赶慢赶算是在营地口追上了陆祁,把衣服往他肩头一披。

陆祁猛地站住,眼神瞟过吴琼的时候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茫然——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

他勉强定了定神,“你来了正好,快去打听打听……爆炸是怎么回事,严……有没有人伤亡?”

吴琼飞快地答应下来,转身的瞬间却向那些保镖使了一个眼色。他走开几步,随手拉过一个行色匆匆路过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问:“爆炸是怎么回事?”

然而吴琼没想到的是,那工作人员正焦头烂额,冷不丁被人拦阻去路瞬间就爆发了满心的烦躁,老大不耐烦地大吼一声,那音量别说只有几步远的陆祁了,就是几十米远的帐篷里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Z引爆炸弹自尽了!”

吴琼心说,坏了。

陆祁听到那一嗓子,脑袋就是嗡地一声,随后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把他所剩无几的理智立时撕了个粉碎,情绪激荡下右手一抖,险些连枪都握不住了。

自尽……还是同归于尽?

还能有谁让他甘愿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抢了一天的课本来都以为自己要去放羊了,结果竟然还抢到了……不容易……

当然,更不容易的是我深夜码出来的炒鸡大肥章!!!……咳不过还是补偿……

还有一章正文完结。潜水的筒子们是不是也该冒个头了……请看我幽怨的晚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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