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骗子…….”望着依旧冷清的小酒店,武思芳恨自己一时大意,竟着了人家的道儿。
这边武思芳稀里糊涂地忙着,而武晗倒像个没事的,得了空和武思芳招呼一声就往外头跑。武思芳心里装了事,刚开始没太注意,后来便觉得不大对劲了,因着武晗出去前总把自己梳洗捯饬的干干净净的,恨不能一天三换衣,回来时还莫名其妙地发笑,又问他他也不说。这在武思芳眼里,不就是一副典型的小儿郎思/春的状态么?
武晗见姐姐管的松泛,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这日穿戴齐整,趁着武思芳不注意,偷拎了酒,谁料到才出了门槛,便被绊了个嘴啃泥。
“哎呀,瞧瞧!酒撒了也就算了,你这青葱好模样儿也毁了,要不要重新梳洗一番再出去呢?”
“姐姐…..”武晗护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肝坚强地站了起来,武思芳正斜倚在门框上,语调里透着阴阳怪气,他不敢抬头,害怕看见武思芳那双此刻定是要吃人的表情。
“说吧,谁啊?!你告诉我,谁她爹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武思芳的双眼快要在武晗低着的脑袋上灼烧出一个洞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武晗仍是低了头嗫嚅。
“….哦….那武家小郎,您这是……打算干嘛去呀?”武思芳强忍住怒火,来来回回连着几个深呼吸。
“最近不是清闲么……今儿波临桥下面…..瓦舍里有书评…..我想去听听…..”武晗的声音越发的小了,头也垂得更低了。
“哟,很有情调嘛,还带了酒!好你个败家玩意儿!你不帮衬你姐姐,还胳膊肘子往外拐!那白芝麻就那么好?让你一趟一趟往出跑?!”武思芳拔高了声音,伸手拧了武晗的耳朵往店里带。
“不是….不是…..白芝麻…”武晗吃痛,又有心维护心上人,急忙辩解。
“不是个屁!你每天回来,满身的烧饼味儿,当我是傻子?我早就警告过你,离她远一点,偏不听!长姐如母你懂么?!果然是弟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白芝麻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卖饼的,凭她也配!门当户对你懂不懂,啊?!你懂不懂啊!…..就该将她一直关着别放出来…….”
武思芳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激动时唾沫横飞,武晗无奈,悄悄擦了一把脸,此刻倒镇定下来了,反正被抓住了,横竖再争取一下吧,“姐姐,什么是门当户对?卖饼怎么了?那我们还是卖酒的呢?人家如今的饼卖得比我们的酒还好呢……”
“哎你个小混球儿!”武思芳照着弟弟的后脑勺儿就是一巴掌,一时噎住说不出话来。
白芝麻何许人也,闻名京都的晁大人为了她的一张饼连命都搭上了。晁微出事那日她被抓进去关了几天后来又放出来,谁知道生意居然一下子火了,最疯狂的时候人都排队买那传说中的“夺命连环饼”——瞧瞧如今这世道!
白芝麻的母亲是来自遥远西域的胡人,见识了燕国京都的繁华,舍不得走了,死皮赖脸混个商籍就留下开起了食店。白芝麻本人有个很绕口的名字,像武思芳这等没心没肺的人是记不住的,遂喊个类似的发音,唤她做白芝麻,久而久之,人也都忘了她的真名。
武思芳也不是真瞧不上她,按说她也算半个西域人呢,大家一起在京都做买卖赚生计,都不容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那宝贝弟弟就被那水蛇样的苏特胡女给盯上了。有事没事就跑到酒店里绕一下,那女娘典型的高鼻深目,顶着一头深褐色的卷毛,却说着流利的京都话……这些都无所谓,关键是武思芳总觉得那褐色的眼珠子还透着一股绿意,到黑夜里头尤为渗人。这是她不喜欢的。当白芝麻色眯眯地盯着武晗时,武思芳就格外不适,她从小混到大,太熟悉这种眼神,那里面没有喜欢武晗的一丝诚意,这样一个人,武思芳又怎会放心将弟弟嫁给她呢?
少年情窦初开最是难劝,这武晗可真不让人省心,武思芳叹了口气,“我老早叫你离她远一点…..你偏不听!……..她没怎么着你吧?”
“姐姐说什么呢?!”少年的脸红了,他的芝麻姐时时说着动人的情话,时时撩拨他纯洁的心,可到底还是记得姐姐的叮咛和儿郎该有的品质,只一门心思盼着有出嫁的那一日——然后皆大欢喜。
“那最好!赶紧把她忘了,再别去找她了,对你名声也不好。你才十五岁,有的是时间寻找如意女郎。姐姐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嫁到好人家!”
武思芳信誓旦旦,可武晗不干了,“姐姐说什么话!她前几日受了惊吓,都没人安慰她…..她对我很好的…..”
受了惊吓?武思芳冷笑一声,也就她这个傻弟弟才信!那白芝麻当真就那么纯洁?没准那刺客也串通了白芝麻呢?不是说人还没抓干净么?要是….日后谁将这事儿翻出来做做文章,再扯上白芝麻,连带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行了!你小子觉得翅膀硬.了是么?横竖都得听我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把你嫁给乞讨的都不会嫁给她!”无论如何,武思芳都觉得应该想办法把弟弟的情愫给灭了。
“姐姐怎么这样?还说对我好,我如今没母亲疼,父亲又不喜,……那嫁出去好了,省得碍你的眼….”武晗发现自己想要获得一段认真美好的爱情实在是太难了,不由得眼眶微红。
武思芳看着弟弟黯然的表情,心里一紧。她不想让他难过,但此刻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正惆怅着,岂料门口传来一连串笑声,“哟!武家小郎这是要嫁给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