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非常难摆脱。运动衫向上盖住头,他耐心地拉扯。
这时,一件闻骁怎么也推算不出的事情发生了: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一热,好像是夏珏把手掌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起初夏珏的手有些凉,但很快变热,和他的体温相吻合。
闻骁使劲,一把扯掉头上的衣服,皱眉避开他道:“干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夏珏无比专注的眼神,深深的,在涌动。
“你之前不是在看我?”夏珏轻声道,“好看吗?”
闻骁表情冷漠:“我看你什么了?”
夏珏咬了咬嘴唇。
“我觉得你也很喜欢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我们……”
他毫无预兆地凑近,快速在闻骁唇上碰了一下。
闻骁的本能反应是差点把他摔飞出去——闻骁真的有那个能力,只不过一出手,夏珏肯定会受伤。
“你疯了?”他压住火,猛推一把,将夏珏甩到衣柜上,一声巨大的刺耳动静。夏珏发出痛呼。
现在闻骁完全明白夏珏的意图了。
“我警告你——”他冷冷道。
“警告我什么呢?”夏珏靠在衣柜上,低头,长发垂下来遮住脸,“警告我你未成年,你要告我……你?”
污秽的两个字。闻骁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夏珏突然抬起头。闻骁一愣,发现他满脸通红,嘴唇都咬破了,明显地在害羞,可说出的话又那么直率。
“你不喜欢这样?”夏珏盯着闻骁问,“又或者不喜欢我?那你变心还挺快的。”
这时闻骁仍未意识到,自己刚才用怎样的目光打量过对方。所以他闻言心里只有窝火,可自幼的教养又让他骂不出太多脏话来。
——教养。
这个关键词突兀地抓住了闻骁的神经。教养是什么带来的?是闻征明一刀一刀刻在他身上的。
闻骁心中忽然一动。
他来这里是为了改变的,眼前有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带给他的不仅是改变,而是剧变。
可以报复闻征明的剧变。
就这么一秒的时间,闻骁换了个主意,感到心头的怒火在平息。
“所以你想要什么?”他的语气平静下来,“你是想让我跟你……上/床吗?”
他的态度变化太突然,夏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想让我睡/你,是这个意思吗?”闻骁继续问,他没发现自己的耳朵已经变得比夏珏的脸还要红。
夏珏蓦地用一只手贴住脸,可能是脸上实在太烫了,也可能是有点不相信这是现实。他慢慢走过来,重新接近闻骁。
体温相接,这一次闻骁没有明显的抵触。
“……你想的话,去浴室吧。”夏珏说,睫毛不停地轻颤。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怪,就好像这件事其实是由闻骁主动提出的。闻骁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觉得没有必要为此多做争执。
他跟随夏珏进入浴室。
窄小潮湿的空间,磁砖冰凉。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契机,他们开始接/吻——以一种相当粗糙的吻法。如果闻骁有经验,会发现夏珏的动作很生涩,与他大胆的行为并不相称。
可惜闻骁自己也是白纸一张,完全不得章法。而且他脑子里越来越乱,一方面觉得整件事很荒唐,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找到了报复闻征明的新方法。只要能报复闻征明,他没什么不行。
热水从头顶的花洒喷发,散落。环境升温,他们的皮肤好像快要融化一样,胶着。
夏珏的手臂勾着闻骁的脖子,反应已经十分明显。两唇分离时,闻骁看见他的眼神里满是迷恋。
“最后确认一次,”闻骁也有些微喘,但比对方清醒得多,“你不认识我,只是想……我们没有关系。”
“我很喜欢你。”然而夏珏说。
这个答案不是闻骁想要的。
“我们没有关系。”他重复一遍,神色冷了下来。
夏珏眼中流露出困惑:“闻骁?”
闻骁。名字。
闻骁用力闭了一下眼。
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很容易让他惯有的理智回笼。而一旦他的理智压过刚才突然被激发出的对闻征明的情绪,这件事就无法继续下去。
他睁眼,用一只手隔开自己与夏珏的身体。
夏珏感觉到气氛的异常,试探地接近,想再次吻上来。
闻骁制止他:“够了。”
夏珏的动作被迫停顿,很恼火,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又这么突然?为什么?”
闻骁也在为自己的反复强压怒火,说:“没有为什么,你又为什么找上我?”
夏珏道:“我说了我喜欢你。你不相信?”
“我们从见面到现在有一个小时吗?”闻骁语气有些嘲讽,“你的意思是你对我一见钟情?”
“是啊。”夏珏却坦然道,居然还笑了笑。
闻骁嗤了一声。
夏珏见他不以为意,又说:“你信不信,我知道你要什么。”
这句话倒是让闻骁怔了怔。
夏珏趁机靠近他,意味不明道:“我也知道你可能喜欢女孩,我可以……”
后面的话夏珏没说全,用力抱住闻骁。闻骁被这一下抱得猝不及防,一时没能挣脱。
夏珏不放过一丝机会,柔声在他耳边撩拨:“我们就试试看,好不好?”
那种因为欲/望还没完全消退,微微沙哑的少年嗓音。闻骁一瞬间汗毛倒竖。
一阵剧烈的响动,他直接把夏珏摁在了洗衣机上,不能动弹。
夏珏后背撞到洗衣机,两手空空,还隐隐维持着拥抱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垂落。他终于放弃了,低声道:“那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闻骁看他的样子,又有点可怜,想了想道:“因为你说的没错,我喜欢女生。”
实际上迄今为止,闻骁都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孩有过那种心思。他走出洗手间,在卧室费劲地穿上湿衣服,经过客厅,出去,关上了外面的大门。
“砰”一声响,将两人彻底隔断。
楼道里,闻骁看着空空的左手腕,发现手表还在夏珏那里,而对方没再追出来。
他重重呼出一口长气,像总算从一场荒谬的梦魇中挣脱,停留数秒,直接离开了。
当时闻骁以为那会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他拉黑了夏珏的号码。
大约过了一周,凌晨,闻骁在自己的出租屋内被一阵唢呐声吵醒。他有一种奇怪的感知,觉得那像是办丧事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