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满一听,一双漆黑的眸子立刻划过刹那的惊讶,万没想到林让竟然说的如此流畅,竟没打半点磕巴。
其实魏满说得对,林让读过小说,虽不算熟读小说,但大约知道小说中的重要事件。
奸宦乱政、佟高废立小皇帝,从此开启了英雄辈出、金戈铁马的军阀割据格局。
别看魏满虽然目前只是一个校尉,但日后将是众多军阀之中,最强势的一个。
虽然在小说中,魏满的形象轻佻纨绔,算不上一个十足的正派之人,但魏满也并非一个奸雄,而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林让读过小说,自然知道魏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魏满听着林让这简短的“我信”两个字,突然有些语塞,一腔热血翻滚在心头,仿佛煮沸的滚水,不知为何久久不能平息。
第一个对他说,信他能改天换命的人,不是魏满的父亲,也不是魏满的狐朋狗友,而是魏满鄙夷不耻,根本不屑多看一眼的奸臣宦官……
魏满盯着林让,林让没有任何畏惧的与魏满对视,良久之后,魏满突然“呵——”的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林让,低声说:“你还真不好对付……”
他说着,抬起手来,慢慢靠近林让,仿佛是恼羞成怒,要去掐林让的脖颈,哪知道却在最后关头,面色瞬间缓和,反而在林让的衣领处轻轻的掸了掸,将上面洒落的干饼子碎渣掸落下来。
林让身子一僵,似乎对于陌生人的触碰十分戒备。
不过魏满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已经突然收回手来,没头没尾的说:“小心来人,此人不足为信。”
他说着,一个翻身突然从窗口窜了出去,“吱呀——”一声轻轻关上窗户。
与此同时,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竟然真的有人来了,跫音在殿外停顿了一下,很快就是开门的声音。
长显殿的大门轰然打开,一个年轻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让被佟高软禁在这里,除了偷偷溜进来的魏满,就只有发放饭食的士兵可以进入,这深更半夜的,突然有人走了进来,实属奇怪。
林让借着暗淡的月光,打量着来人,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年纪轻轻,身形纤长,长相撑死了算是清秀脸,生得普普通通,若是放在人堆儿里,绝对是一眼认不出来的类型,没什么辨识度。
那年轻男子穿着官袍,可惜林让是个医生,对官袍没什么研究,尤其林让穿进的还是一本架空小说,所以更是不懂什么官袍职位。
年轻男子走到林让面前,眼睛里充满了关心和紧张,开口说:“义父可还安好?”
林让并不识得这个年轻男子,但听他一开口,竟然唤自己义父,应该是大宦官林让收养的儿子,可方才魏满匆忙离开之时,特意嘱咐自己小心来人,不足以相信。
奸宦林让爵位高至列侯,小说中的设定,很很多历史设定一样,宦官侯是可以世袭的爵位,正因如此,不管是架空小说,还是真正的历史上,但凡是有点地位的宦官,都会收养义子来传承自己的衣钵。
年轻男子赶紧上下检查了一下林让,又伸手去搭林让的手腕,说:“义父的脉象细如线,乃气血亏虚之兆,奉儿这便开一个方子,令人去煎药。”
林让虽不识得眼前这个义子,一时记不得书中有记载过这个义子的事情,或只是大约提了一笔,林让并没有过多注意,不过面上滴水不漏,并没有表情显露出来,而是说:“殿外有佟高的军队看守,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这样一说,义子林奉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僵硬,不过很快消失殆尽,对答如流的说:“不瞒义父,如今佟高的军队已经收编了玄阳所有兵马,整个玄阳城已经落入了佟高手中,朝中所有官员都归顺了佟高,就算是有些骨气的,也是敢怒不敢言。那佟高想要独吞义父的宝藏,生怕义父有个好歹,奉儿又是太医令,因此便让奉儿过来探看义父。”
林让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林奉,原来“自己”的义子是太医令。
书中的太医令是东武年代,掌管医药的最高官员,通俗的说,其实太医令就相当于最高级别的卫生部部长。
林奉年纪轻轻,能胜任这个职位,想必也是受了他义父的庇荫。
林奉说罢了,声音十分温柔关切的说:“义父,佟高的势力滔天,如今朝中没有一个人敢与佟高对抗,义父就算徒留宝藏又有何用?佟高虽为了宝藏不敢立时对义父下毒手,但奉儿听说,佟高已经准备令人来对义父用刑……”
林奉握住林让的手,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担忧和心疼,继续说:“义父,奉儿实在不忍心看义父受这般苦楚,不如……义父便把宝藏的地址告与佟高罢了。”
林让一听,终于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的义子,是替佟高来劝降的,那满眼的关切备至,其实只是为了套出宝藏。
林让心里明镜一般,怪不得魏满临走的时候,会提醒林让小心。
林奉说罢了,见林让一直没言语,心里有些没底儿,正心慌着,就瞥见长显殿的一扇窗口竟然半掩着,没有关死。
林让顺着林奉的目光一看,那不正是魏满跳出去的窗口?林奉进来之前,魏满跳窗而走,不过其实魏满并没有离开,正藏在窗户下面偷听。
林让一看,眼见林奉就要走过去,一旦走过去魏满肯定就会露陷,林奉又是佟高的人,依照佟高恨不能将魏满千刀万剐的性子,必然会对魏满下毒手。
林让想到这里,突然一眯眼睛,“啪”一声,一把扣住林奉的手腕。
别看林让身材羸弱,抓住林奉的手却异常有力,纤细的五指仿佛铁锁,紧紧叩住。
林奉本就心虚,被林让这么一抓,吓得眸子直缩,惊诧的看向林让,说:“义、义父?可是奉儿……做了什么事情惹义父不快了?”
林让手上用力,将林奉突然拉过来,林奉没有防备,本已离开了榻边,又被林让一把拽回来,竟然半跪在了榻边,也就是林让的面前。
林让唇边露出一丝浅笑,笑容不达眼底,笑的没什么诚意,借着淡淡的月光,反而令林让的笑容显露着一丝丝料峭的寒意。
林让不让林奉去看窗口,转移他的注意力,将人拉向自己,附身过去挨在林奉旁边,轻声说:“奉儿,你是真的……关心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