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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愿望(1 / 2)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了。”

无限列车事件对千晴本人来说没什么影响,油皮都没擦破,于是事后找不死川实弥谈话的时候一脸轻快,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完了当年的事情。

“天羽还有巫女大人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那场中断了的请神舞,虽然没能请来太阳,但让我有了能操控天气的能力,不过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实弥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吧?我从没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一个月以上。”

“那就是代价,也可以说是诅咒。”

“我如果在某个地方停留一个月以上,那里就会遭遇暴雨,永远看不到太阳。”

“虽然我可以用能力让大雨退去一会,但那也是暂时的,只要我还留在那里,那里的人们就只能永远活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接受暴雨的洗礼。”

“所以我不能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只能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四处飘着,无法和人长久相处,无法拥有长久的羁绊。”

“这就是天气之神降下的诅咒。”

我把力量分一部分给你,但你因此永远不能随心所欲长久地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不能与他人共建快乐家庭,不能拥有羁绊幸福。

当你把日本所有的地方都转了一遍,发现哪里不是自己的归处,哪里都不能久留时,你就会放弃这个世界,回到我身边来。

她经常会做噩梦,梦到那一天的事情。梦的终点是结束一切的雷电,在将视野一点点吞噬的刺目白光中,她会听到一个声音对自己低语。

‘在人间找不到归宿就回到我的身边,我的巫女’

她事后有去查一些相关文献,然后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奇怪的自尊心作祟,神都喜欢自愿献身的巫女,否则就算你心不诚,不帮你达成你的愿望。

天气之神降下这么一道诅咒,大概就是想让她知道人间的孤独黑暗,从而自愿献身吧。

如此深厚的期待,她还真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以往请神舞跳了一半就不干了的巫女,基本都直接被反噬死亡,像她这样还能得些力量继续算是保留了一些人身自由地活着的……反正她这个不爱学习的巫女所看过的文献中是没有的。

没想到她这条没什么意义的命,结果还是有点用处的,真是讽刺。

“叮铃叮铃——”

神乐铃的声音千晴很熟悉,这个能发出清脆声响的精致物件对小时候的她来说是最好的玩具,正式学习神乐舞之前,她就已经能挥着尾巴流苏比她要长一大截的铃铛在房间里乱舞,从来不会绊倒自己。现在想来,当时巫女大人看她的眼睛里就已经有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退后几步,离还半跪在地上上的竹马远了点,确认给请神舞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千晴轻摇右手高举的神乐铃,在清脆的铃铛声中,一边旋身一边将右手握着的铃铛竖直平移而下,与左手握着的流苏呈平行状。

平心静气,摈弃杂念,断去想念。

这是请神舞的第一步。

耳边雷电轰鸣声不断,千晴不担心无惨,因为她此时灵力忽然充沛得不得了,哪怕没有时透双子帮助,降下的雷电也足够把不明情况凭本能开始暴躁慌乱的鬼王拦住。

而在接连不断雷电声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间隔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那是实弥,但她也很放心地将他忽略,专心致志地投入到接下来的请神舞中。

因为,母亲被鬼同化后杀死了弟弟妹妹,自己为了保护唯一活着的弟弟,迫不得已亲手杀了母亲,立誓要将天下的鬼斩杀干净的鬼杀队风柱不死川实弥,绝对不会阻拦她进行这场能杀死鬼舞辻无惨的祭祀。

当初身体恢复了一些,悄悄地从村上老板娘那里溜走后,她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竹马曾告诉过她的自家地址。

但那个缺失了大门的破旧木屋,除了几个面色发黄衣着破旧的流浪儿,没有旁人。

虽然早在三年前的生日没有等来白发少年时她就有所觉悟,真的发现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消失不见时,她还是着实伤心了好一会。

这种底层穷苦人民住的地方人流量大,不死川实弥一家又好像是刚刚搬来的,她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他们当年事件的原貌。

得知自己的竹马没死,但杀了母亲后提着流血的菜刀不知去向后,她反而松了口气。

那个温柔又固执的白发少年多么看重自己的母亲弟妹,她是再清楚不过了,那种越传越离谱的传言她半个字也不会相信,因为不死川实弥,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

虽然不清楚其中的误会曲折,但只要他还活着,就够了。

她的人生已经没救了,但至少,她希望自己过去唯一的朋友能够好好活着。

后来加入了鬼杀队,从热爱八卦的隐以及队士口中套出了些想要的情报,她过滤出有用的信息后左拼右凑,大概还原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然后一个人爬上屋顶,盯着夜空发了好一会的呆。

那是个在谈到未来的时候,永远会带上母亲弟妹,双眼发亮地说要让他们住上干净的大房子,送弟弟妹妹去上学,给他们买漂亮的和服,让他们在夏日祭的时候能吃着苹果糖看烟火的少年。

千晴没有兄妹亲人,但稍一想象这些事情会发生在实弥身上,她都会有种不管不顾跳起请神舞的冲动。

但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确信实弥不会阻拦她。

她的命对他来说很重要,但是,主公大人,他唯一还活着的弟弟玄弥,鬼杀队的每一个人,对这些黑暗生物一无所知的无辜人们,还有那些已经先他而去人们的在天之灵,对他来说同样重要。

哪怕是无一郎,有一郎这样的小孩子,加入鬼杀队的时候都做好了死的觉悟,他们在战斗中也看过不知多少同伴的死亡,如果她一个人的灵魂能换来鬼的灭绝,那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所以,哪怕实弥从她的话语中猜到了她接下来舞蹈的代价,他也不会阻拦她,而是会拼命克制住自己不去阻拦她。

当着实弥的面这么做好像有些残忍……不过她已经找到了玄弥的下落,那孩子好像没有学习呼吸法的天赋被好几个培育师拒收了,但是这样依旧不放弃,在一个人苦练。

她已经以晴柱的名义给他写了信,说看中了他的毅力想收他为继子,让他先去蝶屋做身体检查,然后在那里等她回去。

本来她这么做是想逗一逗实弥,虽然继子只是个名义上的称呼,但一想到自己成为实弥弟弟的‘母亲’,四舍五入也就是实弥的‘母亲’,那家伙的表情一定会特别有趣!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她好像看不到了。

现在就希望实弥回去后在蝶屋看到玄弥能稍微开心点,然后兄弟俩能好好谈谈消除误会,一起快乐地活下去。

‘断开与俗世的联系后,就要摒弃你自身。’

荒野的土地满是大小不一的坚硬石块,枯黄杂乱的野草,与舞殿光可鉴人的地板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是穿梭于其中的少女完全不受影响,以右脚为轴心慢慢地转了一圈后,左脚木屐的顶端擦着石块边缘落下,右脚随之跟上,神乐铃红色流苏末尾随风呼啦舒展了尾巴,白衣少女以这红色的末点为圆心,浅笑着移步,在平握着的右手转到头顶左上方时,恰好转完了一圈。

震耳的雷鸣声淡去,荒野杂乱浓郁的夜色也渐渐褪去,恍惚间,千晴觉得自己又站在了那个古老静谧的神庙,站在充斥着说不清香味的舞殿正中,在悦耳的铃铛声中起舞。

‘你是为了侍奉天气之神而出生的天气巫女,没有姓,千晴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世代天气巫女的沿袭下来的代称名而已。’

‘舍弃掉你在人间本就无意义的身份,彻彻底底将自己献给天气之神。’

‘跳完这支特殊的神乐舞,你就是天气巫女了。’

现在想来,巫女大人在她生日前夜交给她的‘神乐舞’本就前后言语不搭,都把自己完全献给天气之神了,怎么还能作为天气巫女活下去呢?

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绕完这一圈后彻底放弃了自我,已经什么都不是的她,就能全身心投入到这次祭祀之舞当中。

打探完消息后从实弥家离开,漫游日本的时候,她见过了数不清的鬼带来的灾祸,再加上不能在同一地方停留一个月的诅咒,她不停地辗转换地方,见识了更多的悲剧,晚上时常做梦,梦到那一晚事情的时候,甚至会在醒来时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继续跳下去。

虽然,当时还不了解真相的自己以不果决的半吊子心情跳的请神舞,不一定能请来天气之神,而就算是请来了,当时无惨是不是处在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室外也是个未知数……但总归是个希望!如果她那时候能够成功,就有无数人能获救!

她也曾无数次拿起神乐铃,想着要不要再试一次请神舞,那样说不定就能发挥她这条命原本的作用——杀了鬼舞辻无惨,与历代天气巫女‘千晴’之名十分相符的使命。

但每一次,她都以万一无惨扮做人类躲在房子里就等于白白送命为由放弃了这个计划。

其实她心底清楚,比起那个冠冕堂皇的原因,她更怕自己无法做到心甘情愿地将生命献出,跳出一曲无效的请神舞。

虽然巫女说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跳出那支请神舞把自己献给天气之神,但她已经实实在在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十六年啊!

她喜欢这个世界。

前十五年一直被关在神庙里,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就是简单贫乏的图书画册,还有实弥以及天羽的和她聊天时的故事,但越是不了解就越会幻想越好奇想去。

大都市里穿梭于高楼间的电车,穿着和服披着西洋羊绒披肩的靓丽少女,一眼看不到尽头百货商店的琳琅柜台;搭上轰隆轰隆的火车去下一个城市,在海边对着与天空连为一体的蓝色大海高喊,在沙滩上堆出公主王子生活的白色城堡,在高山上的白色云雾间追蝴蝶,在大雪没过膝盖的森林堆雪人……

她曾经在脑海中临摹过千遍的场景,已经基本在之后独自旅行的一年多时间里一一实现,虽然和预想地不同,都是她独自一人完成的,她也很满足了。

但人是贪心的动物,得到了很多的时候会想要更多。

她越来越不想死,尤其是在误打误撞加入鬼杀队,再次碰到了实弥,杏寿郎他们后……

“千晴!你给我停下!”

左手右手交叉,软如无物的红色流苏被她揉出漂亮的弧度,交叉成古老图案的时候,千晴忽然听到了一声不应该出现的怒喊。

古老而熟悉的神庙如幻影般褪去,她又回到了现实中那个黑暗冰冷的荒野,带着浓郁血腥味的黑色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似乎想抓住她握着神乐铃的右手,但因为不知道请神舞的舞步而被抛开没能得手。

实弥?!他想干什么?!!!

虽然没有中断舞步,但千晴的呼吸已经乱了,努力维持着舞步,试图再次进入方才的境界。

她倒不担心自己会被不死川实弥拦下,请神舞步伐复杂玄妙,充斥着要将人灵魂都甩出去的飘忽旋转,哪怕是柱级剑士也看不透破不了。

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没人能停下她。

但是,那个不停呼喊她名字的声音……让她本就不那么坚定的决心再次动摇,想要停下。

“千晴!千晴!千晴你给我停下!听到了没有!!!”

试了几次都都没能摸到白衣少女的衣角,不死川实弥放弃了武力镇压,对着如星光一样在黑夜闪烁的白色身影大喊:

“不要干无意义的蠢事!我们两个合力肯定可以和上次一样把无惨困住杀了他!”

“你上次还有话没给我说清楚!你和炼狱的事情……那家伙怎么样你都不管了吗?!”

哇——!实弥怎么和女孩子一样小心眼,竟然还记着杏寿郎的事情。

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往竹马那边看,千晴身体按照记忆中的舞步旋转,神乐铃换手,红色流苏飞舞间,她虽然努力克制,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比红色火焰更加耀眼的少年。

炼狱杏寿郎。

仅仅默念一遍这五个字,心头都好像燃起了灼热的火焰,让她想到了从那个人生最黑暗的夜晚醒来时,看到的明亮光芒。

最初,她确实是被对方和天羽相似的气息所吸引,才会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说出那样的话。

但是之后,在她人生中最黑暗的那一个月,如果不是有炼狱杏寿郎这个比太阳还要温暖的人陪伴,她还真不一定能挺过来,早就以一支十有□□没有效的请神舞结束了性命。

他真的是她最想成为的人,正直真诚,笑容明亮,每天都在为明确的目标努力。

最后要不是满了一月之期,天降雷电下起了雨,让她在瞬间明白了自己身负的无可逆转的诅咒,说不定还真就开口向他告白了。

但是,不行的。

那道雷还有接踵而来的瓢泼大雨,直接把她内心的刚刚燃起的火苗浇灭,残忍地把她拉回了现实。

之后,她在日本漫无目的晃荡的那一年,也碰到过平凡却又无比温暖的村庄小镇,升起过无数次想要留下来普普通通度过一生的想法,可惜没有一次能够如愿。

所以她加入鬼杀队后千方百计地想要避开与杏寿郎的见面,不仅是因为当时一声不吭就溜了这事有点不厚道,还因为她怕自己再见到他会心思不坚定,又燃起那种无用的希望。

好在事实证明,时间是最好的遗忘剂。一年半后再次与炼狱杏寿郎相的时候,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冷静多了。

她依旧很喜欢和杏寿郎相处,虽然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是不可能了,还是会偷偷地学习他温暖的笑容,果决正直的举动。

但如果是杏寿郎的话,大概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果断地跳起了请神舞,哪会像她这样拖延。

那种混杂着向往的爱慕,也被她对自己更加深刻的认知冲淡,化作了最简单的赞赏。

这样就足够了,她只要这样——

“你不是喜欢他么!”

不甘不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口里抠出来的怒喊让千晴左手指尖一抖,差点没拽住流苏。

怎么回事?这话她谁也没告诉啊!为什么实弥会知道!而且她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实弥你好歹是个大男人了能不能不要和小女孩一样乱传八卦!

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的千晴稳住手臂,捻着神乐铃末尾流苏的食指中指并拢一滑,转身的同时将红色波浪状的流苏甩至身后,开始了下一段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极速疯狂旋转。

要是因为摔倒中断了请神舞,那她真就会成为史上最失败最逊的天气巫女了!

请神舞跳到一半,心思还落在别人身上只分了一个小角落给天气之神的天气巫女,估计她还真是头一份。

别人最多是不情愿或是心底藏着恐惧,不能做到诚心献祭。她倒好,直接听着小伙伴的话脑补了一堆走马灯一样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据说,在临死之前人之所以会看到走马灯,是因为濒死之人会从至今为止的经历或是记忆中,寻找避免‘死亡’的方法。*

但是她把乏味可陈人生少之又少的闪光点都拿出来看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能逃避死亡的办法。

唯一在她脑海中留恋不去的,便是小时候,在短暂的午休时间,她和实弥在天羽的帮助下躲开巫女大人严厉的目光,踢开木屐,一起坐在回廊上晃着脚,各自诉说未来梦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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