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玦歪着脑袋仔细回想,半晌回道,“爹爹不曾。”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背,“那你现在可知错了?”
傅玦细细寻思了一番,她这15年来的短暂人生。因为早产,母亲一路娇生惯养,从来没让它吃过一丁半点的苦头,那些别家小姐要学的针线活计,也是没有强迫她学的,更是十指未沾阳春水。
这凉城里边有了什么时兴玩意儿,自家爹爹也是差了人便送了来。平日里衣食无忧,逍遥自在。
她这厢一边回想一边或皱眉或开颜,最后全然化作一抹红晕染上脸颊,直至整个耳根都红透了。索性这会儿黑灯瞎火也没人瞧见,不然她都要找个地缝钻一钻了。
她底气不足地喏喏,“是,是女儿糊涂了,给母亲和父亲添堵了,我,我……”
“可是想通了?阿玦,你记着我的话,人啊,要懂得知足。我和你父亲本就不是两情相悦因爱结合,要说当初有多少感情,那恐怕是没有的。这么多年来,我为他生儿育女,这合该是我分内之事。哪怕他不是个好丈夫,但你不能否认他是个好父亲。”王氏声音柔和婉转,直绵绵延续到傅玦心口里去。
“女儿知道错了,让母亲费神了。”傅玦在黑暗中咬了咬下唇。
“我要你保证这种事情绝对是最后一次了,你可愿意?”王氏站起了身,由于跪了太久一时感到眩晕难忍,幸亏傅玦及时伸手相扶这才没有跌倒。
傅玦语气难掩担忧,“母亲!母亲您没事吧,来人啊,快来人啊,叫大夫!我母亲她身体不舒服!”
王氏摆了摆手,“无妨,阿玦,我要听你向我保证。”
几个仆人匆匆赶来,掌灯的掌灯,叫大夫的叫大夫,一时间大厅被照了个敞亮,一切都无所遁形。
傅玦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扑通一声跪了回去,“女儿发誓,以后绝不惹父亲母亲生气,若有半分违背,便叫女儿……”
“行了!行了!”王氏急忙阻住了她的话头,“如此便可,休得胡乱发誓。”
“来,过来我这边。”王氏冲着傅玦招了招手。
傅玦忙凑了过去,她的脸此刻在灯光照耀下,明显的比另外半边要高出一截。
王氏满脸怜惜,右手虚虚地拢着,“可还疼吗?瞧这小脸蛋成啥样了,你心里可会责怪于我?”
傅玦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疼了,母亲教训得是,女儿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于您。”
说着还轻轻蹭了蹭王氏的掌心,看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女儿,王氏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这人一放松,便再也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傅玦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见王氏整个人扑向桌子,胳膊顺带将傅老爷那杯未曾动一口的凉茶扫到了地上,茶盏与地面相击的声音震耳发聩。
等那女使婆子扑上前去,傅玦才回了魂,“母亲!母亲!快,快去请大夫啊,之前去的人呢!”
“四小姐您别着急,先把主子送回房才是,那大夫估计在来的路上呢,您在这里着急也于事无补呀。”
傅玦连忙站起身,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膝盖疼不疼了,踉踉跄跄地抢着去扶昏过去的王氏。
一路上她那颗心千回百转,自责又懊恼,若不是因为自己,母亲也不会气成这样。
自小母亲便待她极好,从未让她受过任何委屈,如今她却不仅伤了母亲的心,让母亲伤了身子。这如若有王氏个三长两短,她可如何是好。
傅玦毕竟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常年养在闺阁之中,被父母悉心照料,就像那温室中的一朵娇花。何曾遇上过什么大风大浪,一时半会便乱了阵脚。
等到终于回了房,她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看着床榻上那熟悉的身影,一时陷入了沉思。
她不太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仔细的看看自己的母亲了。
分明还不到四十岁的人,鬓角却不知何时竟然偷偷生了一丝华发。
那根白发突兀地夹在满头乌发之中,直刺地傅玦眼睛生疼,再次落下泪来。
视线中的人,双目紧闭,眼角纹路横生,那是岁月无情的刻刀留下的痕迹。和自己饱满莹润的双唇相比,对方唇色煞白,血色全无。
傅玦一手不自觉扭紧了衣角,另一手指甲直掐在自己掌心,好像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