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蓝感觉到有阵阵混杂着阳光和青草香的暖风拂在脸上,这个味道很熟悉,也很好闻。
不远处好像有警笛声呼啸而来,似乎很真切,又像在做梦。但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流了那么多血,多半是来不及了。
她想起自己最后接到的那通电话,是许念深打来的。真是不凑巧,被他隔着信号见证了自己脆弱无力只能等死的最后时刻。
以他看她不顺眼的程度,估计今晚要开香槟庆祝了。
她又想,不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见到妈妈和纪川哥。她想起清明节的时候因为有工作,都没来得及去墓园看他们,本来打算明天去的,现在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不过不要紧,自己马上就要去陪他们三缺一了。
简蓝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朦朦胧胧地,眼角似乎有温热的水滴滑落。
“蓝蓝?蓝蓝?”有人在喊她,还把着她胳膊轻轻摇了摇。
她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只是本能地想要回应对方,证明自己还活着。
于是下一刻,她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蓝蓝,”眼前站在床边的这个女人正在冲她笑,“闹钟响好一会儿了,你不是说今天学校里有校庆活动吗?”
简蓝一时都没集中注意去听对方在说什么,她先是花了片刻才回过神反应过来这会儿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接着整个人就陷入了百感交集的状态。
“霞姨?”她一开口便已经有些哽咽,“你来接我了?”又想起什么,问,“看见我妈了吗?她怎么不来?”
霞姨愣了愣,笑着拍拍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温声道:“说什么梦话呢?快起来洗漱吃饭,不然该迟到了。”
简蓝有些发懵地呆呆看着她说完转身走出了门,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奇怪,她四周围打量了一圈,又抓了抓盖在身上的被子——这场景感也太真实了吧?
她狐疑了一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好端端地坐在床沿边,身上穿着一套白底蓝花的睡衣,干干净净的看不见半点血迹,而且她身上也没有丝毫不适……
她猛然掀开上衣往自己身体看去——原本被捅了的地方皮肤光洁,别说伤口,就连一颗痣都没有。
伸手按了下,连弹性也没问题。
她顿了顿,又抬手狠狠揪了下自己的脸:“嘶!”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简蓝彻底有些懵了,又突然觉得有点儿慌。
她回过神,立刻站起来在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卧室里四处看了一圈,又不可置信地摸了一圈。
熟悉的装潢、家具、书桌……她忽然看见桌面上放着两本书,于是走过去一看,发现是两本世界名著,纸面有些发旧,上面还贴着标签——是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
等等,这是什么?
简蓝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数学书和作业本上,她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把书页翻到了目录。
——高一·五班,简蓝。
“蓝蓝,”霞姨又在外头敲了敲门,“起来了吗?别磨蹭,快洗洗吃饭了啊。”
简蓝一把打开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准确地冲到了洗手间,用冷水狠狠扑了几下脸,凉意直刺感官,让人变得分外清醒。
然而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身处的环境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简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可思议地愣怔了良久。
镜子里的人满脸水痕,眼睛里充满了惊诧和惶惑,无论是这头短发还是容貌上所透出来的青涩感,都分明不是她。
这不是现在的她。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简蓝有些恍惚地来到了客厅,被正在摆放早餐的霞姨一脸惊愕地叫住。
“我的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霞姨连忙抽了纸巾来帮她擦额上的水,“怎么还没换衣服呢?不怕迟到啊?”
简蓝不言不语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红了眼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急问道:“霞姨,我们都还活着吗?”
霞姨一愣,有些担心地伸了手来探她的额头:“发烧了吗?怎么一大早尽说胡话呢……”
她话还没说完,简蓝已经风一样地随手抓起件外套就径直奔出了门。
***
街头……巷尾……影碟店……租书屋……珍珠奶茶铺……
简蓝一路东张西望地走来,发现一切都和她原本所处的现实不一样,眼前的景象分明是存在于自己脑海深处记忆里的,可看起来却又那么真实。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却可以肯定,这不是布景。
但这实景实在太难以置信,她甚至一度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顺手拉住了一个路人:“不好意思,我出门忘了戴眼镜,麻烦你帮我看看街对面是不是有家报刊亭啊?”
对方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了眼,点头表示没错。
简蓝又连忙追问了一句:“那今天几号,星期几?”
对方投过来一个“疑似有猫腻”的表情,狐疑地回了句:“4月18号,星期六。”说完立刻加快脚步走了。
18号,星期六……这分明是前一周的时间,那个时候她还在S市出差啊!
简蓝顿了两秒,突然朝着另一个地方飞快地跑去——
二十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站在了一所中学门外,没错,第七中学,她曾经的母校。
简蓝记忆中学校每周六只有高三的学生会来多上半天课,但今天光是从校门口的人流量来看,似乎很热闹?
她突然注意到校门口挂着横幅,三十周年……校庆?!
电光火石间,记忆如海浪翻滚而来,简蓝忽然就想起了这一年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