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太大的突破,说来说去还是原来的老法子,打激素。可那种激素,打完人命是保住了,但估计这辈子也完了。”言语间看顾沉光一眼,目光沉重,带着自嘲:“不死的癌症,听过么?”
顾沉光沉默点头。
之前没听过,最近不可能不知道。
话题太过沉重,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沉默的拖着行李往外走。
出机场后,顾沉光伸出手,真挚的说了句:“平安。”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最好的祝福。
那医生笑起来,眼睛里有细碎的光,遮了半张脸却依旧英气逼人:“你也是。”
随机想起什么,又嘱咐道:“要真发现了什么,没确定之前千万别去医院,否则没病也出不来,会被一起隔离。”说完苦笑了声:“那地方才是最危险的,现在就是个病毒汇集所......顾先生,我真的非常不希望在那里见到你。”
一个无时无刻不待在医院的人,却在费心尽力的嘱咐还健康的人千万不要去医院,因为在那里会丢掉性命。可这个嘱咐别人的人,却在话音落下之后,便义无反顾的踏上走进医院的路。
顾沉光点头,严肃而感激:“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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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顾沉光拿出手机开了机,不出所料的看见了一通未接电话。
她还真是乖,打一个他不接就再不打过来了。
顾沉光在心里苦笑着摇摇头,按了快捷键直接拨了过去,“嘟嘟”的连线声顿起,平静而单调,却生生把他的心越吊越高。
所幸,很快被接起,在嘟声消失和人声未起的那一瞬间,顾沉光竟然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连成一片,黏在一起像是紧握的手心里的汗。
不长的指甲刺入掌心,意外竟觉得疼。
直到熟悉的嗓音传来:“喂?小顾叔叔吗?”
顾沉光紧握的左手一瞬间松开,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
他轻轻缓了缓,完美的掩藏起刚刚情绪的波动:“恩,是我......你怎么样了?”
南桪带笑的声音很快传来:“没事啦!我烧退掉了......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抹不去的心虚。顾沉光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她眯着大眼睛满脸歉意的小模样。
轻呼口气,刚刚一直神经紧绷着还不觉得,这下子知道人没事了,整个人放松下来,迟来的疲倦感瞬间侵蚀,说句话都懒。
他轻嗯了声,说:“那就好。”
过分的疲倦让他非常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可不行,小姑娘这次肯定吓坏了,他得去看看。
“你现在在哪?”
“啊?”南桪一懵,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回答:“在家里。”
“恩,我现在在北京,半个小时后去接你。”他言简意赅的交代。
南桪不可置信,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岔子:“......啊?”他怎么会在北京?!
“恩。”他身体太累,不愿意多说话。
想挂电话,忍不住又交代一句:“乖乖在家等我。”
“......好。”还没反应过来。
电话挂了半响,南桪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神志,看着自己手里的深红色话筒......小顾叔叔回来了?
第一反应就是由心而发无法淹没的喜悦,连嘴角都不自觉轻轻咧开,眼睛一瞬间亮起来,紧接着第二反应:这种时候......这种时候他为什么要回来?!
那些外来打工的人和外国留学生都逃难一样的离开,他怎么还要回来呢?
南桪无意识的倚在茶几上,看着窗外细投进来的阳光发呆。
就算大地一片黑暗侵蚀民不聊生,可每天的阳光还是一样的美呢......所以,小顾叔叔就要回来了吗?
回来也好......这些天路盛铭还是照常去公司处理一些必要的事物,家里只剩下她和宁婉,空气中到处都是无法消弭的尴尬和冷淡。
南桪对宁婉是有一些歉疚的。
哪怕她自己也是被迫被接来北京的——宁婉多年无出,路老爷子不愿路家断了香火,这才想起她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哪怕丢了路家的面子也要把她接来北京。
不管她是不是有心,她的存在追根到底还是破坏了宁婉本该和谐美满的婚姻。况且,宁婉对她虽说不上友善,可她来这里这么久,却也未曾对她怀了什么恶意,大家相敬如宾,不冷不热的过日子。
南桪很清楚,这样的和谐和平静的来源,是宁婉身为一个大家闺秀从小教来的好修养,是她本就温和的性格。是她自己,凭着宁婉的这份好修养和好性格,住在这个家里让她痛苦。也让自己痛苦。
她不习惯去面对别人的冷漠,唯一的办法,只能把自己伪装的越来越冷漠,予以抗衡,不至于冰封万里。最后的结果,一个家里,两个人,没有半分笑意。南桪不懂怎么去讨长辈的欢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关系越来越冷。
......好在,顾沉光要回来了。
南桪闭了闭眼,心里那份无法抑制的情绪越来越复杂,半个小时的时间像是比半个世纪还要漫长。索性抽了张数学卷子开始做,静心。
路上,顾沉光坐在家里派来的车上,偶然抬眼看到车窗外一对小情侣经过,带着情侣口罩——苍白的口罩上画着黑色醒目的几个大字母:“NOSARA”!
倒好像有了全民抗战的味道。
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所有人都显得义无反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