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心下一动,说道:“在学塾时候,依稀听起别人提起过。彷佛说什么,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就在这几个月进了京?”
贾母见四顾无人,只有鸳鸯这一个心腹在服侍,况且也是躲得远远的望着,便笑道:“这里面的事,只怕要从你曾祖父那辈说起。当时太宗皇帝有个极好的叔叔,最是骁勇善战,当年打天下时候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有一样不好,不好女色,每每催他娶妻生子时,便推说天下未定,何以家为,又有说正是用兵之时,当以打熬筋骨为要,并不十分在意。平日里倒喜欢在军队里厮混。只是他戎马半生,未免落下了些旧疾。后来年纪大了,仍无子嗣,□□皇帝垂悯,将自己一个极宠爱的儿子过继给了他。若不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只怕太宗皇帝的位子得来也不易呢。”
贾芸听到这里,恍然醒悟道:“难道此子竟得□□皇帝宠爱至此?”
贾母见他机灵,含笑点头道:“正是呢。当日里,只怕这位继位的呼声还高些呢。后来□□皇帝忍痛将他过继,心中愧疚,因而赐了一把龙纹宝剑,许了他‘上打昏君不正,下打佞臣不忠’的。只是我朝国君一向勤政爱民,臣子们也个个忠君为国,奋不顾身,因而这龙纹宝剑,却从来没有派过用场。”
贾芸迟疑道:“只是既有这么档子事,别人不知道,难道皇室里的人还不清楚?太宗皇帝能不对北静郡王心怀忌惮?”
贾母笑眯眯的说:“乖孩子,你说的极是呢。漫说正统的皇室中人,就连这些公侯将军之家,又有哪个不晓得这龙纹剑的?太宗皇帝的叔叔去后,便由这位继了北静郡王的位子。他也是个明白人,知道皇帝忌惮,因而上表自请为朝廷镇守北疆,竟躲得远远的。后来又传了两代。这样算下来,新晋的这位北静王,正是今上的子侄辈了。”
贾芸皱眉道:“偏是这个节骨眼上进京。可见也是个不晓事的。如今太子和几位王爷都快斗出真火来了,这个时候进京,岂不是正撞枪口上?到时候他是表态好呢,还是不表态好?他又有着龙纹剑,说话的分量原是比别家重的。几位王爷岂能轻轻放了他去?”
贾母听他说的这么直白,便道:“好孩子,你这话在我这里说说无妨,若是传出这个门去,可就是犯了忌讳了!”
贾芸点头道:“老太太治家的手段我是领教过的,若非在此处,我原也不敢这么放肆的。”
贾母点点头:“先北静王英年早逝,膝下唯有这么一个独苗,自是捧在手心上的。他岂能不预先为娇儿谋划一番。北静郡王这次进京,也是不得已为之,因老王爷去了,今上感念老王爷昔日之功,又怜北静郡王孤儿寡母在边境艰难,一纸诏书接回京来,是什么人都阻不得的。”
贾芸好奇,问道:“却不知这位北静郡王身边有什么能人辅佐吗?”
贾母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话问的好。先北静王早做安排,此番进京,倒是给他留了个真正有能耐的老师,虽然有些狂傲,却是个有真材实料的。”
贾芸听到此处,眼睛早已放光:“可是五十四年的文武状元程子瑜?听闻他考取状元后没多久便挂冠而去,自去了北边边境,在郡王帐下效力。莫非就是他?”
贾母点头:“正是。”
贾芸听了心潮澎湃,颇有些不能自已的感觉。降临此间后,常听茶楼书馆里评说程子瑜,把他夸得是天花乱坠,贾芸心中也颇有向往之意,常以程子瑜为楷模。可恨其人远在北境,未能一见。如今听闻他回了京城,那一颗仰慕之心便砰砰乱跳起来。心中想若能和他有几面之缘,也算是一件美事了。
突然又听见贾母问道:“如今北静王年满十六岁,一心向学,圣上已有谕旨,要为他挑选伴读,这是天大的荣耀,你可愿一试?”
贾芸这才猛然回神,低头盘算了一阵子说:“这是娘娘的意思,还是老祖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