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兄弟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在进入了中原之后便各奔东西。
常锦煜在暴雨之夜救下了被正道追杀,遍体鳞伤的青龙门弟子,安丕才。
常灯在叩门求学的旅途中认识了和他一样较劲认真的白衣剑客,汶云水。
少年人的心中兴许都是有股纵横天下的雄心壮志。
几年后,名满天下的武林盟主宣布了武林大会在刀剑宗举行,在濉峰派结束,途中几千里,需要少侠们结伴而行,过?五关斩六将,方可在濉峰之巅一决高下。
人多了容易混乱,少了也没优势,五个人正好合适。
这对分隔两地,许久不曾联系的兄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了想,可以同路。
常锦煜和安丕才,常灯和汶云水,就通过?常锦煜和常灯的书信传话,在镇峨相会了。
在等常灯和汶云水的时候,常锦煜“难得好心”地搭救了被追捕的侠客,见他枪法不错,就与安丕才商议了过?后,半哄半骗地将人糊弄入伙了。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个侠客就是镇峨王的子嗣,张双璧。
常灯与汶云水匆匆赶来后,五个人互相认识了一下,毕竟时间不等人,他们很快就动身出发,乘上小舟,顺流东行,途径几座绵延的山峰,换乘马匹,七日后才能到达刀剑宗。
使枪的侠客先提议,各取一个名号,也便于以后闯荡江湖,其余四个人想了想,觉得在理,于是在他取了“镇青娥”之后,常灯取了“赤霜火”,汶云水取了“白汶水”,此时正好途径乌山,常锦煜便随口取了个“渡乌山”,安丕才则取了“止苍黄”。
张双璧讲义气,又护短,枪法高超,不谙世事,往往快言快语得罪了人。
常灯性格好,平日里不大生气,却又不温吞,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和谁都能混熟。
汶云水向来冷淡,言语里透露着一股不虞,好像看谁都看不惯。
常锦煜潇洒不羁,手?段厉害,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叫人信服,是他们中的引路人。
安丕才虽然是魔教中人,但是性子沉稳,经常充当?和事佬,张双璧与汶云水好几次吵架都是他劝回来的,也正是因为他,其余人才发?现原来汶云水暗地里做了很多事情,比方说,常锦煜早上喝的热茶是他买的茶叶,张双璧的枪是他给上的桐油,安丕才的衣服是他缝的……
众人这才哗然,原来你汶云水才是我们之中最心善的老好人。
汶云水却皱着眉头啐了一口,说,谁是老好人啊,这些事情我没干过?。
张双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事,我们都明白的,我之前不该直言诋毁你。
有长/枪,有双刀,有双剑,有重剑,有阔斧。
对月饮酒,击节高歌,笑也肆意,痛也肆意,五个本来没有交集的人就这么?熟悉起来。
而常灯和常锦煜,此前十几年里几乎没有好好相处过?,却在这一年半载之中,渐渐地解开了心结,放下了那些若有若无的恨意,像安丕才所说,真正像亲兄弟似的。
再往后的事,就不必多说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玄武并没有详细地写出来。
但也不难猜到,肯定是关于生与死,关于血与肉,关于恶与善。
天性使然,心中的道义不同,正邪自古不容,他们仍旧没能捱过积攒已久的不满。
皆是黄沙和朔风,皆是鹰犬与牛羊,皆是在经筒与白塔遍布的大漠中滋生的。
骨子里透着一股不羁的野性,连流淌的血也带着冷意,生在同一个地方,却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最后终于难以理解对方,在血与泪之后,就此别过,头也不回地离开。
多年以后,故事中的这两位,一个辞世,一个失踪,便将真相都埋进?了黄土之中,而他们这些后继者,只能从只言片语的文字中窥得半分真相。
“五诀联璧”在江湖中声名鹊起,却没能从刀剑宗走到濉峰派。
因为当年夺得头筹的,是落雁门的六位内门弟子。
无论是惋惜的,还是庆幸的,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远去,被人们所淡忘。
将纸条放在将要熄灭的烛火上,看着?它被黑色所侵蚀,化为灰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句也变得模糊起来,方岐生和聂秋恍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那段过?往又被重新掩埋了。
你看,无论爱恨,无论风华无限,无论武功绝顶,都敌不过?时间的消磨。
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恨意,聂秋想,张双璧的愤怒与悲哀,是他在这段难以忘怀的时光中仅存的东西,他没办法简单地将此事揭过去,仅仅是因为他将常灯和汶云水视作友人。
聂秋看向沉思的方岐生,问:“生生,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和你想的一样。”方岐生吹灭了蜡烛,起身整了整衣摆,走到铁栅栏旁,动作熟练干净地摆弄了一阵子,细细簌簌声过后,只听咔哒一声,铁栅栏应声而开。
而他回身看向聂秋,朝他伸出了手?,说道:“是时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