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昨夜又?下了一晚上的雨,这时候再回去找肯定也找不到了。
他对着照出莹莹光芒的红烛,手搭在桌沿处,轻轻地用指腹叩击着木制的桌面。
心里莫名地涌出了一股烦躁的情绪。
聂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过烦躁了。
即使前世被世人抹黑成那副模样,他最多?也只觉得郁闷无奈。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静得像无波水面的夜晚,明明没有蝉鸣鸟叫,没有其他多?余的噪音,隔着一个屏风的另一端只有个熟睡的人,呼吸声浅得很,微不可察……他却感觉寒凉的夜晚突然变得闷热起来,无声的房间反而让人更加烦躁。
当?初在霞雁城的时候,聂秋和方岐生挑挑拣拣选了半天才选出了珠子和流苏。
即使是在皇城,要找出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估计也不可能了。
且不说那个深得发亮的绿色,光说样式就难找。
方岐生身在白虎门,不知生死。
给他做好的剑穗也被弄丢了。
要是方岐生平安归来,到了皇城,见了他,自己又?该说些?什么?
他觉得头疼。
聂秋想出去散散心,可萧雪扬还在,他必须得顾好她的安危。
心里那股郁气像张蛛网,严严实实地覆在上面,让人呼吸不得,取也取不干净。
现在懊悔也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差。
聂秋深吸一口气,摇响了袖中的铜铃。
既然没办法自己控制情绪,那就只能借助外力了。
清脆悦耳的铜铃声震荡开来,渐渐地将负面情绪洗涤干净。
也许是因为铜铃声静心的作用,也许是因为有聂秋守着,萧雪扬难得地睡了个踏实觉。
她睁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呵欠换好了衣服。
绕过遮得严严实实的屏风,萧雪扬看到聂秋坐在桌边,大概是比她醒得更早。
“早上好。”
萧雪扬打了个招呼,无意间瞟了一眼他的脸色才吓了一跳。
“你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刺客来过了?”
“没有。”
一夜未睡,聂秋的语气算不上好,却也不至于到气若游丝的地步。
毕竟是自己硬要和他住一间的,萧雪扬觉得很愧疚,从箱子里翻了一阵,拿出个瓶子。
“拿去,”她把白色的小瓷瓶塞到聂秋手里,解释道,“能助眠的。”
“如果是因为我,你才没有睡好觉——”
萧雪扬顿了顿,说道:“你喝过药之后就去睡一觉吧。我?出去采点草药,白天里刺客应该不敢对我?下手,更何况我也不是没有还?手的余地,所以你不用顾虑太多。”
她洗漱完之后,果真提着箱子出门了。
聂秋开窗看了一眼,萧雪扬是朝着濉峰那条山脉的方向走去的。
除了山上之外,确实也没有别的地方能无条件地采到草药了。
聂秋盯着手里的瓷瓶看了一会儿。
他昨晚上还?是心存侥幸,就让红鬼去濉峰下找了一圈,结果连剑穗的影子都没见着。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但还?是挺让人失望的。
房内的药香味被微风吹得极淡,不仔细闻几乎闻不到的时候聂秋才把?窗户关上。
昨夜萧雪扬睡熟之后他试探了一下,她果然是没什么防备的。
或许身上还?藏了什么东西,不过聂秋没有凑得太近。
萧雪扬既不担心他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下手,往后又需要他守夜,没理由会下毒——不过聂秋还?是先试了试,确定瓶子里的液体没有任何毒素的成分,这才喝了下去。
他躺回软榻,把?眼睛闭上了。
这一觉睡得不长,大概是因为萧雪扬给他的这瓶药效并不强烈。
不过聂秋醒过来的时候明显是比之前要有精神得多?。
睡得很安稳,也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算是一场好觉了。
聂秋醒后没多?久,萧雪扬就回来了。
她身上沾着点泥土,脏兮兮的手里攥着几根不知名的药草。
进屋之后,萧雪扬赶紧去洗了个手,顺便用清水把药草上的淤泥也冲干净了。
“那几座山上稍微好点的药草都被我?采得精光,下回我?得走到更远的地方去找了。”她把药草放进捣药的罐子里,用杵臼细细地碾磨,“现在我身上半点银子都没有,连药房里的那些草药都买不起,只能自己去采。”
“我?身上还?有些?银子。”聂秋说道。
“聂公子,不必了。用银子买那些草药太亏了,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下等?草药,做出来的药效也差上一截,好点的又?太贵了,还?不如我?自己去找,这样还省点银子。”
她说着,又?问:“刚刚睡得怎么样?”
“睡得很好,多?谢了。”
“那药是中性的,对人体没有任何害处,甚至还有点滋补元气的作用。”萧雪扬比了个算是比较大的数字,说道,“要是去药房里买,至少是这个数。”
言下之意是往后都别去药房里买药了,找她就行。
说到这个,聂秋就好奇起另一件事情来,“你为什么不将药卖出去?”
“嗯……药效好的他们买不起。”萧雪扬边思索边回答,“药效差的太便宜了,那些碎银子我?半天就能花得一干二净,还?不如不要。”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不过萧雪扬没有说出口。
能看得出,她家底应该很殷实,不然也不会对银子没什么执念了。
这是奢侈惯了,要是真的穷,就该连一点碎银子都不会放过。
所以说,萧雪扬到底是什么人,他以往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聂秋再次思考起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