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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进入安平,闫昌和就发现周遭的氛围有些怪,人人面上都是一副恐惧中夹杂着兴奋的纠结表情。
时近岁末,又到了回京述职的时候。青州一向太平,十数年都不曾生过事端,发配至此的官员们各个过着养老生活,连带他们刺史也十分清闲。
昨儿个夜半惊现血月,把众人都唬了一跳。于皇帝而言,此乃大事,说不得要下罪己诏检讨过失,可他们毕竟没到那层面,又非京官,便是天大的浪花也打不到这里。
按理说,为了彰显成绩,年终岁尾正是最忙的时刻。但这里的官场比死水还平静,连妻妾不睦后宅不宁的情况都没有,同僚们懒得做无用功,干脆不再费神,有些甚至现在就开始筹划回京事宜。
于是,闫昌和隐瞒身份、独自前往安平的行径就显得异常扎眼。
但他向来特立独行不合群,别人的想法从不在考虑范围内。
熟门熟路寻了个中档酒楼,正值饭口,宾客满门,内中嘈嘈杂杂,三教九流混乱得很。
对闫昌和来说,这却刚好探听消息。
“阿弥陀佛,我的老天爷诶!”邻座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双眼放光的念了声佛:“你们昨晚听到雷声没?”
——雷声?
不动声色喝了口茶,闫昌和特意回忆了下——他早几日便到了,一直住在客栈里。昨夜血月现世,他没太关注旁的,可还是能确定,绝没听到过雷声。
再说,哪有无缘无故打雷的道理?
“你也听见了?”汉子对面的方脸老头却神秘的压低声音:“我家正在那位隔壁——”说着,伸手朝上指了指:“听得真真儿的,差点吓出病来!”
闫昌和聪慧敏锐,了解平头百姓们喜欢用“天”来代指一方父母官。略想一想,他便对上号,忆起了安平新调来的知府,严冠杰。
他家上方的天空莫名其妙打雷?为什么?难不成是天打五雷轰?
无聊的发散着思维,闫昌和点点桌面,就听隔壁续道
:“我本打算一早去瞧瞧,哪知天不亮,那宅子便被封了,四周还有官差巡视,瞅那架势不像小打小闹。”
“这个我倒听说了一二。”颇为自得的眨眨眼,汉子贼眉鼠眼的环顾四周,音调压得愈发低。尽管闫昌和努力竖起了耳朵,却仍没听清他讲什么,只模模糊糊听见什么“死了”“疯了”“不见了”……
总之,没一个好词。
身为刺史的敏感神经猛的绷紧,他眼睛一亮,隐约觉着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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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睡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时,长安才打着哈欠爬起来。
想到严冠杰的死,她有心去问一问,还没进入花厅,就闻见了前方的说笑声。
钱家兄妹又来了。
“陆姐姐!”
尚没开口招呼,长安便见一身黄衫的钱琅花蝴蝶般翩翩飞了来:“太阳都要落山了,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去叫你了!”
“不好意思。”适时作出懊恼的神情,她敲敲额头:“我大概是夜行生物。”
“噗——那正好!”钱琅甜甜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陆姐姐~你来,我有悄悄话和你说!”
“休得无礼!”眼见她越来越不像话,钱珏在后面厉声呵斥,又抱歉的对她拱拱手:“家妹无状,让陆姑娘见笑了。”
“无妨。”长安耸耸肩:“你们不要拘束。钱姑娘天真烂漫,我很喜欢。”
语罢,又安抚的冲她笑笑,主动拉起钱琅的手:“走吧,我带你去逛逛园子,有几处景致颇能入眼,咱们过去瞧瞧。”
目送着她们走远不见,钱珏目光一闪,唇角微弯,低眉抿了口茶。
金乌斜坠,不大的后花园一片金黄。
懒散的背靠栏杆,长安随手撒下把鱼食:“你想与我说什么?”
“你看——我穿这个美吗?”
笑嘻嘻的在她面前转一圈,少女衣衫飞扬,裙角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
“好看,漂亮,举世无双。”煞有介事的点着头,长安扬起眉梢:“难得如此盛装打扮,怎么,打算去见情郎?”
“不是见,是追啦!”羞涩的咬紧下唇,钱琅认真道:“既然这么好看,那你觉得……”
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长安奇怪的盯着她:“我觉得什么?”
“你觉得……我去和萧大公子表白,会成功吗?”
大脑瞬间停止运转,足足愣了好一会儿,长安才想起,当初为了方便,她直接对黄家人道萧逸与萧鸿顺是保护她的侍卫,名为“萧大”“萧二”。
所以,这个小丫头,她是想对……萧逸,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