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的叩了门,不大一会儿,就有个老仆探出头:“贵客请进。”
“您不问问我们是谁?”萧鸿顺诧异。
“我家老爷算到有客来,早便扫榻相迎了。”嘴上谦虚,老仆面上却笑得得意:“非是我吹,整个青州也没几人能与我们老爷媲美……”
这套宅院说不上多豪华,各处摆设却足见精巧。捂着手炉棉被的花圃里,各色鲜花争相绽放,其上缀有几片轻雪,碎钻一般,向着阳光璀璨夺目,便是宫中专门侍弄花草的匠人,也不过如此了。
“这里可真舒服,比县衙都强许多。”萧鸿顺语带赞叹:“若能请你家主人去帮我布置,任是多少银子也乐意。”
“这可是按照风水局摆的。”老仆不无自豪道:“老爷说长居于此能补生气,延年益寿。”
“我想请他帮忙的话,得多少钱?”暗暗塞过去一锭银子,萧鸿顺跃跃欲试:“我是……”
“贵客这是作甚?”义正言辞的推拒回来,老仆的笑容反而淡了些:“一切端看老爷的意思,还请您不要让我难做。”
尴尬的收回银子,他暗道这老东西不识抬举,正愁说什么好时,长安突然悠悠开口:“你家老爷做官前是干什么营生?”
“这个……”老仆闻言一愣:“我是荒年逃到古寒县的,眼看马上冻死,亏得当时还是县令的老爷施舍口热粥才活下来,自此便来当了管家,再往前也不清楚。”
大概是平日无人聊天,加之天性热情,长安稍一引导,这老仆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刘老爷子的事儿交代个彻底。
刘老爷本名刘大壮,不过做官后以为此名不雅,他便给自己取字“益清”,大家刘益清刘益清的叫着,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这本名。他曾有过个婆娘,可惜分娩时一尸两命,难产死了,刘益清伤心难抑,打那后也没再娶,一直与老仆相依为命。
说话间来到花厅,几人住嘴,敛容顿步,此间主人早已等候多时。
这是个干瘦的老头,身着淡蓝直裰,举止斯文,谈吐风雅,带着股浓重的书卷气。可一想他名字是“刘大壮”,萧鸿顺就严肃不起来,时刻想笑。
暗中被长安狠踹一脚,他“嘶”了声,终于转到正题:“我乃这里的新任知县,姓萧;这是我堂兄,那位则是手握尚方宝剑的陆钦差。此行冒昧打扰,我们是想问些问题。”
“恕我直言,贵人们的问题我怕不晓得,您们还是离开吧。”
扬起眉梢“哈”了声,萧鸿顺愈发好奇:“你知我欲问什么?”
“古寒县巴掌大的地方,统共也就那点事。”刘益清叹息着摇头:“非是我知情不报,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我于风水一道只是略知皮毛,隐约晓得不能在那向西的衙门里久待,要是清楚如何破解,也不至丢人现眼的耍无赖,硬逼着富户们凑钱重建了。”
他说得恳切,萧逸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继续问下去。
“老爷子年轻时做过土里的生意?”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长安忽然有此一问:“之所以不娶妻,是怕少时损的阴德报应到妻子身上,但又无法化解,心底惊怕吧?”
举着茶杯的手轻微一颤,刘益清抬眸望她一眼:“早知瞒不过您,偏我还想着……唉!”
惆怅的叹口气,他坦然点头:“我家祖上是阴阳先生,传到这辈儿早没了体系,只留下半本《鲁班书》。我颇有些天分,自己琢磨着学会些术法,因为日子实在太穷,爹娘又死得早,孑然一身天不怕地不怕,便把主意打到死人身上,盗了几座大墓……”
靠着这批金银珠宝发财后,他上下疏通,因为伶俐入了贵人眼,破格做了县令。也是因着出身不
正,祝家等高门乡绅才瞧不起他,不肯给予应有的尊重。
“我也不避讳你们,早年确实有过些争强好胜的心思,不过婆娘儿子没了后就全淡了。”萧索的摇摇头,刘益清满脸落寞:“祖父在时便说我命薄,承不住太重的福气,我偏不信,撞了个头破血流,待到知事也晚了。人的命,天注定啊……”
“《鲁班书》分上下两卷,上卷记录各种阴毒邪术,下卷则是行善破解之法。据传修习上卷的无后,除非动用秘术——”长安打量他的面相:“原本您老是当不成县令的,既有所得,自然相应要有所失,如此方为平衡。”
这话有些冷酷,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不是努力就能改的。比如,有人天生不适合读书,那一窍未开,如果硬要苦读的话,很可能会浪费在其他领域成功的机会,即便最后真读出名堂,也要付出三四倍的代价,所得建树还不会太大;而他若转向另一合适的领域,不必吃如此多苦,结果也会更成功。
“那书我已经毁了,反正也无后辈可承继。”幽幽抚过长须,刘益清给他们指了另一条路:“严大人也在那衙门呆过,若是你等想要查出个结果,可去寻他一问,估摸会比我知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