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盖还没钉死,这又是铺子里最廉价的薄皮棺,按理说应该轻飘飘的没分量,哪知仵作下了死力也揭不开盖儿。验尸官见状上前帮忙,两个大男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没上漆的白棺盖却纹丝不动,如同长死了般,丁点不挪。
再迟钝的人,也晓得这是遇上事儿了。
仵作和验尸官到底是男子,本身行当又与死人打交道,虽说心里有些怵,这光天化日的却不怎么怕;傅氏心心念念着女儿,恨不能女儿变成行尸,立刻从棺材里走出来;只一个秋菊,吓得浑身筛糠似的颤抖,手脚冰凉,抖抖索索躲在离门最近的墙角里,时刻准备跑路。
“大人,”验尸官掀帘而出,拱手道:“棺盖莫名揭不开。”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大门外围观的百姓更是兴奋得窃窃私语,巴不得出些不得了的稀罕事。
杜宽唬了一跳,张口就想训斥,话到嘴边记起顾公子的叮嘱,勉强又咽了回去:“这当如何?”
已经准备好挨骂的验尸官稀罕的抬眸瞥他一眼,犹豫一瞬后,小声道:“怕得找个风水先生来瞅瞅。”
一县之长带头迷信,不审案却信风水,这传出去可不怎么好,是以杜宽没应声。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长安斟酌着开口:“柳大姑娘生前可有执念?”
眼见他们全瞪大眼睛紧盯着自己,她只好讲得更通俗些:“她有没有什么死都放不下的事?”
“当然有。”做娘的最了解自家姑娘,傅氏答得毫不犹豫:“燕儿过了双十都没成婚,偶尔出门时,总被街上嚼舌头的闲汉长舌妇们笑话。若说执念,那定是婚姻无疑。”
——所以,为了消她的怨气,怕是得找个姑爷给配了冥婚。
无奈的揉揉额角,纵是长安也有点头疼。他们就是因着冥婚的引子被抓,兜兜转转的一大圈,最后居然又绕回了这个原点。
看来,不给她找个夫婿,柳燕儿怕是死都不能瞑目。
“杜知县。”她起身冲着杜宽拱拱手,上前几步远离人群,小声道:“怕得给她配个夫君,不然揭不开棺材呢。”
心底暗道真是荒谬,可事实摆在那儿,杜宽再是好奇,也不可能亲自去试试能不能打开棺材——他连看都不想看,那玩意可晦气死了!
存着瞧热闹的心思,他不反驳也不表态,面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柳家乃是县城首富,想必你也有耳闻。他们早前就筛过一遍人选,可休说威虎县,就连临近乡村都没合适的……”
是啊,不然能瞄上萧家人吗?
眉头微蹙,长安如此这般与杜宽说了一通,半炷香后,便有两个柳家的家丁站到县衙边,手持铜锣,“当”“当”“当”的敲了三下:
“来来来,大家路过全停一停,看一看诶!我们老爷给小姐找姑爷,无需入赘,只要拜了堂成过亲,结了喜事,日后便为柳家人,吃香喝辣,能享柳家的一份财产,这可是天大的美事儿!还有知县老爷做见证,哪个乐意?”
衙门到底是办差的部门,不好大张旗鼓的搞迷信,配冥婚,因此长安出主意,让家丁借着柳家的名义招个现成的女婿
来。虽然大家清楚这是县太爷的意思,但有块布遮羞到底比没有强,日后若有人问,说出去也好交代。
柳来旺曾道“一切都依贵人们”,所以家丁也不推辞,马上敲锣开始招姑爷。围观人群倒是不少,大家指点着议论纷纷,可要说动真格的站出来自荐,却是一个也无。
柳家家财万贯,只与个牌位拜堂就能过上好日子,这条件不可谓不简单,若是早前几天,不说挤破头的抢,怎么也会有三五人来上门。可眼下棺盖揭不开,大家全明了柳家大姑娘作了厉鬼,万一成婚后被她招走,那该怎么办?
钱财固然重要,可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两个家丁敲敲打打的口沫横飞,直说了小半个时辰,也没人愿意上前。招不到女婿就揭不开棺,萧逸几个正发着愁,考虑暴力砸开的可能性时,一个耳熟的男音蓦地应承道:
“我甘愿与柳大姑娘婚配,但是分文不要,且把钱财快快收回。接下来要做什么?全说了吧!”
——却是长安众人初到威虎县时识得的第一个热心人,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