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如此想着,不知为何,长安却有些张不开嘴。
深吸口气揉揉脸,她转身,面无波澜:“你都知道了。”
“不然呢?”
高高在上的俯视她,萧逸的表情分外冷漠:“或者,我该假作不知,继续被你们欺瞒耍弄?”
“我从没有这个意思。”长安诚恳道:“无论你信不信,我一直,只是想让大家都更好。”
是的,即便如今,她也可以拍着胸脯笃定的发誓,自己从来不曾考虑私利,也不亏欠任何人。
——可为什么,此时此刻面对着萧逸,她却感到有些气短?
“好一个想让大家都更好!”
沉沉盯紧她,萧逸慢慢的上前:“所以,你就如青楼楚馆的老鸨子般,忙里忙外私相授受,怂恿着深闺贵女与江洲解元行那下贱之事?!”
——下贱?
长安一向吃软不吃硬,闻听此言立刻冷了面色:“此事确是我考虑不周,可在萧世子眼里,两情相悦心有灵犀是为下贱,自欺欺人强扭成双便是高贵?”
“你凭什么如此说教?”
在她身前三步远处站定,萧逸轻蔑的扯起唇角,一字一字似是凿进了长安心里:“你有本事,你乃世外高人,可那又如何?无非一个高明的术士罢了。”
“萧逸!”长安惊怒:“你才是狂妄自大!”
“我是自大,你奈我何?”萧逸嘲弄的看着她:“长安城里看的是权势出身,只要我想,自能网罗天下所有高明的术士。到时,你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你——”
“陆长安,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也别拿天意来装清高。身在俗世就得遵守规则,不然……”
嘚嘚的马蹄声恰恰由远及近,长安扭头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风尘仆仆的勒马停步,黎平提起脸色煞白的程许,丢破布袋子一样“砰”的扔下来,地上瞬时激起一阵浮灰。
“世子,”来不及擦额上汗水,他躬身禀道:“属下于北城门处遇到此人,他似欲要进城寻个住处。”
“很好。”萧逸拿脚踢踢程许,“陆长安,你懂了么?”
推演卜算、逆天改命都乃旁门左道,再强大的术也抵不过俗世皇权,身在红尘便要接受如此规则——
她懂了么?
双手紧紧握拢成拳,长安深吸口气,蹲下身去轻拍程许的脸颊:“醒醒——你还好吗?哪里难受?要不要去寻个医者?”
痛苦的捂紧胸口,程许一径摇着头,嘴唇发青。他自小便有心疾,乍然大惊后高速颠簸,身子吃不消,隐隐有些发病的趋势。
又是按人中又是捋胸口,长安忙活了好一阵,他的脸色才终于红润了些。
“祸害果然遗千年。”
双臂环胸冷眼旁观,萧逸不屑的轻嗤:“读着圣
贤书长大,还是江州上届的解元,结果尽干此等龌龊之事——你竟还要参加会试?呵,我若是你,怕是无颜再见世人,不如就此死了干脆。”
“萧逸!”长安愤怒的撸起袖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必跟个娘们一样唧唧歪歪?这事从头到尾全都由我一手策划,你要罚便来罚,休要迁怒他人!”
“你是什么东西?我处理私事还要与你报备?”
下巴微扬,黎平会意,几步上前一把拎起程许,碍于长安看着,动作偷偷放轻不少。
“你要带他去哪?”长安的脑子飞速转动:“王府?江府?——江府!”
步履闲适的后退两步,萧逸上下打量她的算命摊子,并没回答:“陆仙师就是在这儿给人卜算吉凶的?”
冷着面孔深吸口气,长安甩袖而坐,身姿笔直,反倒镇定下来:“不错。”
“那你可算到,自己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会被人砸了场,甚至命丧街头?”
他问这些时轻描淡写,却更显得狠戾冷酷,让人心惊。
“我会高寿的。”长安冷笑着毫不退让:“摊子么,哪个砸的便让哪个再给我立起来!我陆长安什么都吃,可惜就是不吃亏,世子怕是要失望了。”
“是吗?”
“铿”——
白光骤然大亮,萧逸一剑斩下,本就脆弱的竹木小桌立刻“噼啪”一声从中间断成两截,狠狠甩飞出去。
偷偷在远处瞧热闹的人群被这变故惊了一跳,吵吵嚷嚷的纷纷后退,气氛一时浮躁又紧绷。
“我萧逸今日砸了你的摊子,你且等吧,等我日后再立起来,哼。”
收剑转身走开两步,他又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摸出个东西,“啪”的一下掷到长安跟前:“还你。”
长安没料到他有此举,待到反应过来时,玉璧已经摔在眼前的地面上,碎成了几瓣。
“萧逸!”
脸色倏然惨白,她蓦地站起:“好,很好!——你且祈祷日后不要来求我,不然除非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否则我陆长安决不多伸一根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