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见到自己,十次里有十二次要发脾气,从小便是如此,萧逸早就习惯了。
低着脑袋闷不吭声的跪在堂前,他破罐子破摔,连句辩驳也无。
瞧得萧臣在旁直叹气。
这两个,脾气一样又硬又倔,看来今日绝难善了。
“你个混账,你说说你最近都干了什么?”萧睿一拍桌子,疾言厉色:“西市那良民招你惹你,你要去杀人家?——还是个女人!从小读着圣贤书,国子监博士就是这么教的?我看你这书全都念到狗肚子去了!”
垂着眸子不声不响,萧逸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看得人分外火大。萧睿气急,“腾”的起身,险些一脚踹上去:“你哑巴了?说话!”
“孩儿有错!”他依旧盯着地面,硬邦邦道:“我昨日真该一剑杀了她,一了百了,永绝后患,也不会有人碎嘴闲说!”
“——孽障!”
抄起茶壶砸向他,萧睿不解气的环目四顾:“人呢?给我请家法来!”
额上一凉又一疼,萧逸闭上眼,冷茶泼了满脸。
沉闷的碎裂声后,黏糊糊的温热液体蜿蜒流下,他下意识皱起眉,额角一时疼得没了知觉。
“父王!”萧臣一惊而起,“您说两句就好了,怎的还动手?垂文已经弱冠,心里自然有数,您如此做,让别人——”如何看他?
侧眸看看萧逸,他把后半截话吞回去,“不过一介布衣,王府之中还敢张狂,杀就杀了,便是闹到御前,她也脱不掉个失仪之罪,您又何必为此大动干戈?”
“那苏玄参呢?”萧睿狠狠瞪着他,怒气不减:“你问问这孽障,到底做了什么,逼得人家一出王府就发病昏迷?今儿是太医之子,明儿是不是就成了当朝皇子?这混账,就该把他扔去南疆耍威风!”
“我对他做了什么?”萧逸不服气的抬起头:“你怎么不问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天地良心,他可一指头都没动那病秧子,自己反倒气个半死!
“你瞅瞅他,还敢顶嘴!”萧睿怒发冲冠,抬脚就想踢过去,却被萧臣死死拦住:“我看你就是欠揍,小时候打得你轻!你知不知道刚刚陛下说什么?就为你这孽子,他说,‘镇南王府打祖上起就满门武将,果然戾气颇重,自有威严’——当着百官大臣的面,你老子我臊得恨不能一头扎下去!浴血边关经营两代,结果最终我们王府就得来一句‘戾气颇重,自有威严’?”
用力挣开萧臣的拦阻,他一脚踢向萧逸:“我今天非打死你个孽子!”
肩上重重挨了一下,萧逸脸上一白,死死咬住下唇,低低闷哼出声。
“陛下竟出此言?”萧臣一怔,眉头皱紧,一时没顾上弟弟:“那是早上发生的事,这么快就传进了宫?”
“你以为呢?”萧睿怒意未平:“那苏牧一早儿就哭到御前了!”
“居然如此……”
若有所思的低声喃喃,萧臣一时出神,萧逸的面上也终于现出一丝懊悔。
早知这样,他还不如狠狠折磨那混账一番,也比现在平白挨打背锅强!
“事已至此,您便是打死垂文也没用。”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萧臣连拖带劝把父王按坐到椅子上:“管他爱子心切也好,恃宠生娇也罢,苏牧再得宠,于王府而言,也不过蜉蝣撼大树而已。垂文得了这教训,下次温和些就是——你还不快认个错?”
眼见大哥猛打眼色,萧逸只能不情不愿:“孩儿知错,下次一定注意。”
他下回一定要暗搓搓的弄死那病秧子!
“——不过,垂文,你一大早叫那苏玄参来干什么?”
好不容易安抚了父王,眼看雨过天晴,萧臣忽然一转话锋,状似无意的看向他:“可是府里有谁生病?”
萧逸瞬间一凛,下意识的挺直了背:“没有,就是……黎安前阵子高热,昨夜突然严重了,所以请他再来看看。”
萧臣面沉如水,盯着他的目光渐渐严厉。
袖中双拳微微握拢,萧逸身体紧绷,毫不退让。
良久后,萧臣轻轻叹息,淡淡的摇头:
“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
“林巧娘得了失魂之症,是也不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