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莺飞草长,镇上大街行人络绎不绝,正是一年里青龙镇最热闹的时候,商人走街串巷叫卖声此起彼伏,茶馆说书也正是精彩之处,听得底下有闲心的公子哥们拍手叫好,肖大娘家的同福馄饨刚忙完一阵,董念和肖大娘这才有时间歇一口气。
董念自腰间取出丝帕擦着后颈的汗,“这天儿越来越热起来,也不知道秋秋他们在书院会不会热到。”
肖大娘笑道:“我瞧你呀,就是瞎担心,那些小子们在书院端坐着看书,又不像你我这般,哪儿会热到。”
“也是啊。”董念又将丝帕塞回腰间,见又一位客人走进来,笑吟吟的招呼去了,“客官,里面坐!要点儿什么?”
热闹长街往前蔓延,至尽头左拐,生生辟出一出清净之地,正是青龙书院所在。
菊园内,小团子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布衫,将书本立在胸前,摇头晃脑的读着,最前面书案的刘夫子站起身,抚平一侧的褶皱,走到下面来巡视。
待小团子们声音减弱,以刘夫子经验看是读到末尾了。
清一清嗓,刘夫子用他那破铜锣嗓发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此作何解啊?”
一一扫过下方学子的脸庞,“许佑,你起来说说。”
“啊…是…是”许佑突然被叫到,在众多同窗的注视下,战战兢兢的起身,向夫子拱手,“回、回夫子,玉不琢,不成器;是说:玉石不经雕琢,就、就不能变成好的器物…人不学,不知道,就是、是人不经过学习,就不会明白道理。”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但是是说对了的。
刘夫子闻言不甚满意的说:“坐吧,意思对了,但作答时,说得结结巴巴,不成体统。”
“是……夫子……”许佑小团子应答一声连忙坐下。
肖宝林坐他前头,用书挡脸偷偷转过头去看,果不其然,许佑坐下时小脸就涨得通红,噙着泪忍着哭,他趁刘夫子转身没注意,小小声地对许佑说:“诶诶,你站起来都说对了的,好厉害啊!”
“肖宝林交头接耳作甚,起来将《学记》背一遍。”
糟糕,被刘老夫子逮住了,肖宝林哭哈着一张脸站起来,“是…”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xǐao,小有声音)闻,不足以动众……
许佑见肖宝林被自己连累站起来罚背,泪珠挂在脸上,担忧的看着他背,
…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讯言…后面是什么来着,这《学记》他才看没两天,本身记不太全,被突然叫起来更给忘了一大半,卡在这里背不下去了,低着头不敢看刘老夫子脸色,
要是叫起来的是小孟弟弟就好了,他昨天见小孟弟弟翻看两眼就能背下来了……
孟锦书听旁边这小不点儿要背不出来了,要是一会儿被罚留下来就会耽误回去的时辰了,半天没有见到董念了,他此时心思早就集中不了,索性翻到《学记》那一篇,将书摊开了放桌上。
救星啊!小孟弟弟好样的!不枉我平日里对你这么好,肖宝林心下雀跃,微低着头,瞟着书上的文字,终于将剩下的内容悉数背出。
…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学矣。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
“恩……尚可,德行很高的人,不限于只担任某种官职;普遍的规律,不仅仅适用于那一件事物;有大信实的人,用不着他发誓后才信任他;因时制宜的人无所不可不拘于一途。懂得了这四点,也要抓住根本的道理。
可知何谓根本的道理?哼,孟锦书你起来说。”
“回夫子:正如《学记》中说的,古代的三王祭祀江河的时候,都是先祭河而后祭海,这是因为河是水的本源,而海是水的归宿。先祭源头,这便是抓住了根本。”
刘老夫子翻着书页,“尚可,坐吧。”
待孟锦书坐下后,他又说:“咳,你们来书院求学,将来科考,立得根本是时时刻刻勤勉积累,是将我给你们布置的课业牢记于心,今日讲完《学记》回去后多加温习,明日来默。
今日到这里,散了吧。”
说罢,刘老夫子卷着书过了屏风走了。
等着刘老夫子一走,原本都跟焉了的小鸡苗一般的小团子们都一窝蜂的蹿了出去,肖宝林也快速的整理好书案,“小孟弟弟刚才多亏你了!咱们走吧。”
孟锦书点点头,走在前面。
肖宝林:“咦?许佑你还不走吗?”
“我、我我、我等我舅舅来接我…”
“哦!许夫子是吧,那我和小孟弟弟先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