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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万众镇魔(1 / 2)


卿笑寒说清始末,房中一时安静。

“什、什么天意?我是昏倒在一片空地上,醒来就被塞进轿子里了……”

祁纵的表情渐渐由愤怒变成茫然,他原地呆了一会儿,猛地想通了前因后果,不禁面红耳赤,道:“所以我们成亲,只是祭祀的仪式,当不得真?你以前每年娶妻,也做不得数,而我今年……哦,我刚好穿了身红衣服,难道就因为这个,被当做现成的新娘捡走了?”

卿笑寒颔首道:“应该就是如此。”

祁纵要气死了。

他忍不住说:“你——你手下的花精不长脑子的吗?连男女都不分!”

卿笑寒却捋顺几根他乱翘的头发,轻声笑道:“花本来就不长脑子。对它们而言,也没有男女。”

祁纵:“……”

祁纵无话可说,愤怒地原地乱转。但是在乱糟糟的怒火中,又莫名其妙地,混入了几丝如释重负。

幸好都是误会。

如果卿笑寒真是他误会的那样……祁纵拒绝再想下去。

“说起来,你穿红衣也挺好看。”

见曲解消除,卿笑寒的眼底泛起零星笑意,转身走向房中的圆桌。

“哦。”祁纵不自在地动了下喉结,道:“你干嘛去?”

卿笑寒说:“服侍你。”

圆桌上铺着华美吉庆的红绸,摆有丰盛的圆形果盘,一切都取团圆美满之意。卿笑寒一手挽着广袖,另一手执起桌上的玉壶。

他手部的骨架修长,指节清劲,仿佛也是白玉琢成。壶身的保温符文明明灭灭,琥珀色的清液从壶嘴中流出,不是清苦的茶,而是甜丝丝的冰花斋糖水。

祁纵嗅到甜味,立刻盯住了玉杯。他抿着嘴不说话,但是飞快地觑了一眼卿笑寒,心思昭然若揭。

“还看着我不动做什么?过来坐罢。”

没想到卿笑寒就跟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含笑说道。祁纵立刻毫不犹豫地过去坐下,绷着脸辩驳:“我没看你,我只是看糖水。”

“是吗?那我一个人喝好了。”

“……我看糖水的过程中,也顺便分了你一眼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有糖水喝,咽口气不算什么。

时值秋夜,天气微凉。卿笑寒仿佛对他的服软并不意外,但还是愉悦地弯了弯眼,放下玉壶,将冒着热汽的糖水放至祁纵面前。

他与祁纵相对而坐,道:“刚才是说笑的,我怎会苛待新娘。”

“你叫我什么???”

“……贵客。”

卿笑寒见快速带过的词,还是被精准地挑了出来,识相地微笑改口。

此时他单手支颐,安静坐着,看形貌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虽然神态气质如昨,但若是细致打量,还是能看出和少年模样的不同:撇开身姿更为修颀不谈,眉目也愈发清峻了,额心还多了一点冰蓝的神印。在他周身仿佛有淡淡的清光流淌,无形中勾勒出一分神性,透彻皎洁。

祁纵因他说的不敬之词,眼神微露凶机。只是看在糖水的份上,才没有拔刀。他瞪了卿笑寒一眼,不再管他,一门心思放在了眼前的玉杯里。

祁纵怕烫,所以像野猫汲水似的,先用舌尖舔了一下杯口。他将沾到的一丝丝甜意含在口中,回味片刻,发觉温度和甜度都刚刚好,漆黑的眼中顿时微光一亮,然后埋头捧杯、认真地吸溜起来。

他双手拢着玉杯,宽大的红袖便滑落至手腕。卿笑寒的视线落在他右手上,见墨青色的魔纹已经爬满手背,不禁道:“你……”

祁纵的心脏突然一震,视野变成了黑白。

好死不死,被他忘记的魔息就在这时候复发了!

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撞碎在胸腔里。祁纵闷哼一声,忙放开玉杯,免得将糖水碰洒。

他摇摇欲坠地站起来,一瞬间仿佛全世界都在向他窃窃私语,混乱地冲击着他的灵识。魔纹长出了铺天盖地的荆棘,就要扎进他的脑海、挤满他的心境!

在第二次人魔之争开战后,祁纵已经作出了决定,他要为人世苍生而战,所以绝不能堕落为魔。只要能阻止体内的魔息爆发,他做什么都义无反顾。

哪怕要亲一个人。

一回生,两回熟,祁纵也不是毫无经验了,这回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攥住卿笑寒的衣领。

他满头昏花,目光落在青年俊雅的眉目上,却忽然清醒了几分,不禁脸一红停住了。结果魔息骤然加剧,祁纵赶紧闭眼不再看他,硬着头皮吻了下去。

他含混地说:“得、得罪了!”

卿笑寒:“……?”

卿笑寒起先还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伸手扣住祁纵的后颈,与他互相适应。少年人刚喝了糖水,此刻唇齿间一片清甜。

像是一片柔软温热的湖。

祁纵的动作有些急躁,只知索求。但在卿笑寒若有若无的安抚下,他渐渐放松了,一点点把自己交付出去。卿笑寒一手仍放在桌上,一手扣着他的后腰,将他拥在怀中,微微仰头配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勾他舌尖。

祁纵神智不清,只觉被人掌控,渐渐离开了混乱不堪的泥沼。他全身心陷进一团暖和的云絮里,仿佛每一滴骨髓都被梳理了一遍,融化成粘稠漫溢的糖浆。

慢慢的,翻涌的五内趋于平息,魔纹最后挣扎了几下,不甘地缩回他掌心。亲吻的节奏放缓,耳鸣声也如退潮般淡去,祁纵睁开了双眼。

毫厘之距,映入另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里面蕴藏着许多莫名的情绪,雾气变成胶质,湿漉朦明。

祁纵呆呆地望着卿笑寒,无意识地松开手,然后猛地退后了几步。他终于清醒过来、胡乱地抹了把嘴,瞪着卿笑寒卡住了。

卿笑寒整理了一下衣襟,礼节般微笑问道:“可以了?”

祁纵:“可可可以了!”

祁纵挡着下半张脸,只剩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带着点清澈的水光。他目光乱扫,虚张声势地道:“你以前说要这样做,我就这样做了!不过每一次我都会补偿你的,你……你想要什么赔礼?”

“赔礼?这么好,我想想。”

芝兰玉树似的青年笑了笑,忽然说:“不如再亲我一次罢。”

“啊?”祁纵双眼瞪圆,“为什么!”

卿笑寒一脸闲适,有条不紊地数落道:“首先你举止突然,吓到我了。其次你先前对我产生那样的误会,伤到我了。我需要安抚。”

祁纵气道:“你哪有这么脆弱啊?这又是什么安抚,明明就……就……”

可是眼前人笑眼盈盈,显然不打算让步。祁纵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只得是自暴自弃,想着反正以后还得亲、也不多这一次。

他一把拉起卿笑寒的手,随便挑了处指节,飞快地啄了一口。

极温软的一下,和少年本人的锋锐全然不同。卿笑寒眼神一动,微微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祁纵亲完立刻退开,气恼道:“这样总行了吧!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赌气似的重新坐下,捧起糖水喝。卿笑寒却望着他笑眼微弯,没有回答。

新房中总算又安静下来。窗外夜色深邃,屋里喜烛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祁纵将糖水喝到底,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奇怪地看了卿笑寒一眼。

卿笑寒道:“怎么了?”

“我才发现,从今天见到你以来,你……你都没叫过我。”祁纵有些不自然地说。

“不叫你什么?”

“啧,明知故问,”祁纵不爽地瞪着他,“就哥、哥哥啊。”

“原来是称谓问题。”卿笑寒思索片刻,浅笑道:“想要我继续这般叫,也不是不行。”

“我没说要你这样叫!”祁纵板起脸,“你之前好歹顶着十六岁的壳子,现在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哪还有这样叫的道理!”

卿笑寒笑眼微弯,柔声道:“那就叫阿纵吧。”

“什么?这个更不行!”

突然听见小名从对方口中传出,祁纵将玉杯重重地一放,磕出一声闷响。这是亲人师长才知道的名字,从卿笑寒的唇齿间逸出,便莫名有了种调笑意味,仿佛对待什么好拿捏的小东西。

卿笑寒见他受不了这个,立刻决定,以后就这样叫了。他又笑盈盈地唤了一声:“阿纵。”

“你——”

祁纵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他本想拍桌子据理力争,没想到喉头一梗,忽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摊在地上不动了。

卿笑寒微讶,道:“……气死了?”

“阿纵?”

“阿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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