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纵一把抓过木板,确认上面写的任务没错,一脸呆滞地看向卿笑寒。
卿笑寒却瞅着他抿出一个浅笑,满脸“我可乖了这不能怪我”。
“……不是吧!”
祁纵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终于炸了:“秘境试炼让我们干这个?虽然是低分的任务,也不至于这样吧,快看看其他的都是什么……扶族长婆婆过暗流、帮采珠女清洗珍珠、给外出捕猎的鲛人准备晚膳……我去!”
祁纵“啪”地把木板摔回了地上,双手抱头,喃喃自语道:“我们真的要去教小孩吗?我自己的字都鬼画符一样,怎么教他们啊?”
祁纵认为,他唯一照顾过的小孩,就是卿笑寒。这个只比他小一岁,都已经让他风吹头顶毛渐稀,如果再来一群年龄有断层的,他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
然而已经有青年鲛人游到他们头顶,好心地问道:“两位公子,刚才看教孩子写字的木板忽然不见了,请问是你们摘取的吗?”
祁纵下意识道:“不是!”
卿笑寒点点头:“是。”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祁纵又咬牙沉痛道:“是!”
卿笑寒同时微笑着说:“不是。”
鲛人:“……?”
祁纵把卿笑寒扒拉到身后,将那块木板递给鲛人,牙疼般艰难道:“是我们领的任务,但、但是……我们真的要去教你们的小孩吗?要教多久?你们小孩有多小?”
鲛人老实地说:“公子放心,不会耽搁两位很长时间的,孩子们也都懂事听话,性子活泼。我们本不想麻烦你们做这种事,主要是教书先生蜕皮去了。等他回来,检查孩子们的功课没有落下,自然会将分值双手奉上。”
祁纵震惊道:“蜕皮?!”
“啊,我们教书先生是条海蛇,每年都要蜕皮的。”这鲛人挠挠头,“公子,您……能把木板松开了吗?”
祁纵这才放手,木板立刻弹进了鲛人怀中。鲛人看着他即将就义似的表情,不敢多说了,带着他们前往鲛人族的书塾。
和祠堂一样,书塾也是全族公用之所。不过与圣洁肃穆的祠堂不同,书塾并不是一座房屋,而是一片鲜艳的珊瑚礁。与陆地上的“露天”相对,这里应该说是“露海”,其中藏着无数游鱼,一旦有人靠近,便如惊散的飞鸟般逃逸。
念书的小鲛人们不过五岁,正是调皮捣蛋、对一切新生事物都抱有强烈好奇的年纪。祁纵还从未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远远的听见他们叽叽喳喳、就感觉天灵盖要翘起来了。
不过他本着身为“哥哥”的自觉,硬是飘在卿笑寒前面,一只手还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满脸戒备和紧张。
卿笑寒好笑又无奈,乖乖跟在后头。祁纵有一缕发丝飘到了他的唇边,被他轻轻衔住,一瞬后又悄无声息地放开,仿佛趁其不备,偷吻了一下。
到了珊瑚礁近前,他们才发现来得不是时候。
班里两只年龄最大的鲛人男孩正在打架,稚嫩的鱼尾揪成一团,几乎转成了陀螺。旁边的伙伴们没一个在看书识字的,全都一脸崇拜,围成一圈,给他们呐喊助威、欢呼喝彩。
祁纵亲眼看见,其中一个打架的男孩一时不慎,被对手拧着鱼尾抡到了一块青石上。孩子们齐齐地“哇——”了一声,激动鼓掌,一个两三岁的女娃娃却“嗷”一嗓子扑了上去,一脑袋撞上了胜利者的肚皮:“你欺负我哥哥,说好了不能往地上扔的!”
小孩儿打架不讲道理,她这一下场,顿时所有围观的都坐不住了,一拥而上、扯成一团。他们你啃我一口、我推你一下,把好端端的珊瑚礁打得乌烟瘴气、一片混浊。
无数小鱼争相逃命,怕被波及。祁纵指着那坨已经看不清哪是头、哪是尾的小家伙,问带路的青年鲛人道:“……这是他们的常态吗?”
“呃,倒也不是。他们平时不会这样打的。”鲛人咂咂嘴,“他们以前只会团结起来对付老师的呀。”
祁纵:“???”
鲛人尚武,都是这样长大的,因而毫不见怪。青年鲛人挠了挠头,不等祁纵发表什么感言,便摆尾游过去。他没有制止孩子们互殴,而是在斑斓起伏的珊瑚礁中、寻找起了什么。
他拢手在口边呼唤:“刻石——刻石?你躲哪儿去啦?”
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从珊瑚丛中举了起来,有个孩子闷声说:“大傻瓜,我在这里。”
祁纵往旁边一弹——这小孩儿就藏在他脚边,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一个四岁左右的鲛人男孩慢吞吞地冒了出来,脑袋上顶着一朵硕大喷张的海葵,还一突一突地开合着。
他把跟自己合作隐蔽的好友从头上抱下来,拿着一卷玉简书籍,满脸无精打采道:“干嘛啊?”
青年鲛人游了过来,低声说:“刻石,不是告诉你了,今天有新先生来教书吗?往日打打架都随便,现在让先生一来就看见他们这样,多不好。”
他说着尴尬地瞟了祁纵和卿笑寒一眼,祁纵却默默后退一步——不,一来就看清这些小魔王的真面目,多好!
这个藏起来看书的鲛人男孩似乎很受大人信赖,他打了个哈欠,丧气道:“天天要我管,怎么不给我发饷银,让我当先生?”
他的视线落在新来的两个两脚怪身上,眯眼打量了一番。后面那个长身玉立飘在水中,黑发青剑,金纹雪衣,他挑不出什么毛病便略过了。
可他懒洋洋地扫到祁纵时,见这人既没有典丽精致的衣物、只穿了身简练黑衣,又没有英俊温柔的容貌、五官漂亮锋锐,立刻不满地哼道:
“后面那个挺好的,前面这个是怎么回事?我们打他都嫌没劲。”
祁纵道:“你……你说什么?”
教写字他确实不行,但是打架他可以啊!
刻石一拉眼睑、把舌头吐得像吊死鬼,配上半睁不睁的眼睛,作了个厌世至极的臭脸:“哼,话都听不清楚。果然绣花枕头一包草。”
“我哪里是没听清楚的意思了,是你的理解不到位吧!”
祁纵忍不住上前,想跟他理论,却被卿笑寒轻巧地牵住。
祁纵回头,没好气地说:“你拦我作甚,我又不打他,讲道理还不行了?”
“哥哥,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