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小脸长得多俊啊,看着就赏心悦目,口才也好得很呢,无聊的时候可以解闷。最重要是对我足够好,哎,你?说我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我自己都特别喜欢我自己。
鹿呦呦糊里糊涂,也不知道?这些心声是不是说了出来,总之这张脸总是在眼前绕过?来绕过?去,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有点嘲笑的意味啊。
什么时候睡着的更是一无所知,只记得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灰蒙蒙一片里有人喊她:“小囡,你?在哪呢?小囡……”
她立马打了一个激灵,认出这个称呼,是有多久没听见过?了?可那声调语气?却一如?往昔,带着糯糯的声音,舌头要上?下活动一次,尾音紧紧顶在牙背上?。
小囡。
“就在那儿?等我,我会来接你?的。”
时间倒流,地点移位,又是那个灰蒙蒙的小巷子,她跌倒在地上?,扭到了脚踝,那里肿成一个大大的面包。
不远处,妹妹皮开?肉绽,满脸是血的嚎啕大哭。小锅盖头捧着她脸,拨开?她细软的刘海,说:“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鹿呦呦连连点头,说:“好啊,我等你?啊,你?一定要来接我啊。”
她转而又想起什么,想起陌生人的怀抱,狭小的车厢,忽然就大哭起来,说:“别走啊,你?一走就再也接不回我了,你?别走啊。”
她扑过?去,却是一场空。他往后退,换上?一副带笑的表情,声音像冰一样,说:“我就是不想来接你?,小囡,我就是不想来接你?。”
鹿呦呦被人摇醒,不知何时伸出的两只手被人紧紧攥牢在怀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她现在的名字:“呦呦,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做恶梦了?”
鹿呦呦眯了眯眼睛,待视线重新聚焦,高岑岑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面前。
他拽过?一张纸,将她脸擦得干干净净,仍是问:“做恶梦了吧?”
鹿呦呦缓了一阵才彻底醒过?来,点一点头。转而看到一边架子上?的盐水瓶,已经彻底空了。
鹿呦呦问:“几点了?”
高岑岑拉开?窗帘,外面已是艳阳高照,蔚蓝的天际飘着几朵散云。
“早上?了。”
“我怎么睡到现在。”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高岑岑过?来往她后面加了个枕头,又递过?来一杯热水。她道?声谢,往病房里四顾一望,只有他们两人。
高岑岑解释:“叔叔阿姨早上?都有课,因为看你?睡得很香,所以一直没有打搅你?。说起来挺惭愧的,你?身体不好,按道?理应该是我们第?一个到,没想到让程鸣在这儿?熬了半夜,后来我看他实在太累就让他先回去了。”
鹿呦呦说:“哦。”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这儿?说话,我迷迷糊糊听见好像有人喊我来着。”
高岑岑说:“没啊,怕影响你?休息,我们对话都是嘘着来。估计是做的梦里的吧,到底是什么梦啊,你?刚刚怎么哭成那样?”
鹿呦呦明?显不想提到这一话题,呢哝着:“没什么。”
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啜着热水,脑子里还迫不得已地反复重播方才的梦境。虽然知道?小锅盖头不可能?会在,可那一声“小囡”真是像极了他当?年的腔调。
如?果她的小锅盖头还能?站到她的面前,也一定是会用?这样的声音轻轻唤着她,继而捶着胸膛说:“你?看说好了不会丢下你?吧。”
她是时而笑,时而又恼,好不容易从回忆和梦境里拔身而出时,看到高岑岑正一脸古怪神情地看着他,深呼吸了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空气?里渐渐漂浮起一种名叫尴尬的东西,鹿呦呦大概能?猜到他要跟自己说什么,无非就是昨晚的事?,无非就是表白的事?。
他是绝对的绅士,女士不愿谈及,哪怕心头一万重倾吐的欲望都压回心里。换成程鸣,大概早就控诉她酒后失德了。
鹿呦呦本人就坦诚得多,主动道?:“昨晚的事?情,请你?别放在心上?。其实开?口之前我就知道?结果是什么,心里也一早接受了沈学姐是嫂子的事?。我没想过?要什么回应,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只是时机选得太臭,沈学姐那时还在车里呢。下次见面,麻烦你?帮我向她好好解释一下,我现在对你?一点肖想都没有。唉,都是喝酒坏事?,以后我再也不碰那鬼东西了。咱俩能?不能?别有隔阂,还像以前一样好吗?”
她眼神清亮,一张脸上?亮着微微的光,与昨晚那个趴在他车前大哭的女孩,已是大相?径庭。
事?情解决的超乎寻常的顺利,以至于?高岑岑带着一点微怔,片刻后方才点头:“好,我去问问医生看看用?不用?住院,不用?的话就带你?去吃点好的。”
“好啊。”
“别高兴得太早,我吃好的,你?看着,以你?现在的胃,也就只能?喝点稀粥了。”
她嘿嘿笑起来,吸溜一下鼻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往外走的时候,高岑岑忽地想到昨晚与程鸣的一段对话。彼时他正为鹿呦呦的表白束手无策,埋怨:“你?怎么当?时不拉住她?”
程鸣却是一脸满不在乎,说:“干嘛拦着?你?让她一直憋着,她只会钻在死胡同里,总有一天搅得你?不得安宁。就是要让她说出来,彻底死心了,也就涅槃重生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相?处呢,两家这么多年的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我觉得没有什么,还是一样把她当?妹妹,可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
“那你?可把她小看了。”程鸣朝他一挑眉,胸有成竹道?:“像你?妹妹这样固若金汤的脸皮,一般的小打小闹倒还伤不了她。”
高岑岑这时候将门带起,关上?之前又看了一眼房间里,正沉浸自己世界的鹿呦呦。
他们俩认识这么多年,却原来,他对她的了解,还不如?一个晚到的程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