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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七十二(2 / 2)


袁三还在一边,沈寒香觉得脸上有点热,便快步走在前面。

结果没半个时辰,沈寒香洗完了澡,披着件大袍子,盘腿坐在褥子上,被子将双脚遮得严严实实。她都有些困了,打了两个哈欠,正说怎么还没人来送药。

忽听见帐外有人咳嗽,紧接着传来问话的声音——

“是我,能进来吗?”

沈寒香当然听出了来者是谁,要是一般士兵,也不会这么说话。

她嘴角忍不住弯翘起来,问:“谁啊?”

外面静了静。

不会是就走了吧?沈寒香心道,竖着耳朵又静听片刻,却什么动静都没听到,赶紧翻身下地把件武袍披在外面好生扎了,趿着鞋往外跑,嘴里叫道:“别走!知道是你!快进来……”

刚冲到门口,帐门便就掀了开,丰神俊逸的孟良清嘴角含笑站在那儿,沈寒香顿时尴尬道:“还不进来!”

孟良清都进了门,沈寒香还在喋喋不休:“怎么出来不多披件衣服,不冷么?这里不比京城,晚上风大,你听。”

呜呜的风声在军营上空咆哮,帐内却很温暖,虽有风声,却伴着一种难言的静谧之感。

“怎么自己来了,随便使唤个谁过来不就行了?”

孟良清摸出来个药盒子,那是个朱红色百子添寿图,镂刻精巧的小盒子,药膏是碧莹莹的,挑出来散发着幽幽清香。

“我刚才想起来,这里没有镜子,你不好擦。”孟良清在刚洗净的手上匀开些药膏,小声说:“冒犯了。”

沈寒香脸上有些烫,找话来说:“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药膏擦在伤口上很凉,孟良清轻轻吹了吹气,回说:“你想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说不想你回去,你就不回去啦?”沈寒香笑道。

孟良清眼神忽认真了起来,沈寒香忙摇手道:“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

“那你还……”

“逗逗你。”

沈寒香不禁气结,孟良清慢条斯理地替她擦好药,合上盖子,似漫不经心地说:“你脸红了。”

“……”沈寒香摸了摸没擦药的那边脸,板着脸道:“帐子里太闷了。”

“要出去透气吗?”孟良清问。

“你烦不烦啊!”沈寒香忍不住一把捞过被子抱着,从被子里探出眼睛来,撇了撇嘴,“药吃了吗?”

“晚上的还没吃。”

沈寒香立马坐了起来,急道:“怎么能不吃啊!赶紧去吃。”又不放心地说,“你叫人送过来,我看着你吃。”

孟良清笑道:“好。”

孟良清的笑总很淡,除了白天里在马背上那次,沈寒香听见他发自肺腑的笑声。大抵孟良清如今的身体,已经受不起不加节制的喜怒哀乐。

药来了之后,孟良清毫无扭捏一口就喝干了那闻着倒胃的药,沈寒香皱眉看了看除了药碗什么都没有的托盘,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忽然想起来为了去洗澡把它放在包袱里了,对孟良清说:“你等会儿。”

帐外清冽的风令沈寒香浑身一战,她爬上马车,取出荷包来,边走边拉开荷包,里面还有几颗包好的松子糖。不远处有人在断断续续吹骨笛,音调低沉而悲戚,沈寒香皱了皱眉。她知道那是袁三爷,排成单列的巡逻士兵八名走了来,她站到一边,没有一个士兵抬起头来看她。

沈寒香返回帐中,剥开一颗糖,喂给孟良清。

“怎么不带点蜜饯,药苦哈哈的,一定要吃点什么甜嘴巴。我在家的时候,也给容弟吃这个。”

孟良清口中吮着那颗糖,眉峰一动,“你很少提及家中事。”

沈寒香两只手搭在膝上,脸凑近烛,一只手贴在脸上方,差一寸能碰到脸,不太在乎地说,“没什么好提的,就那样。”

她用两辈子来纠缠在姑姑婶婶爹爹妈妈里,如今日子苦一点,却难能自由,反觉得院子之外的天地比三十多年的体验加起来还要精彩,尽管精彩是以危险换来的。但这种外力,与家里那些只有针眼大的心眼儿比起来,却不那样拖累人。

“我记得你小时候,老是板着个脸,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好像还有个李姑娘,她那时候住在你们家,她还有个哥哥,总找你大哥玩。”孟良清缓缓说,问了问沈寒香可不可以脱鞋,“有点凉了。我坐在这边,不过去。”

床上支着一张小矮桌,孟良清坐在桌子另一边,叫人进来弄了点热热的牛奶。

“搁了蜂蜜,一口气喝了,就暖和了。”孟良清将粗陶碗推到沈寒香面前。

沈寒香捧起来喝了,心里有点诧异,那时候其实很小,她和李玉倩,在孟良清眼里,应该都是小孩子。当时孟良清算和李珺他们是一辈的,年纪差不多。十四五已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但沈寒香活得比他们都久,有一种看待小孩的心态。

“你还记得?”沈寒香好奇道。

“我们去了戏园子,李家姑娘让我给她画了个花旦的脸,你却什么都不感兴趣。当时觉得,怎么会有这么难讨好的小姑娘,明明才几岁,却好像无论看见什么,都勾不起你的注意,你在审视和观察人,又不想让人发觉。”

“……”沈寒香小口啜牛奶,半晌才道:“我比较好奇的是,小侯爷为何会对一个几岁的小姑娘这么留意,该不会那会你就知道要娶我为妻了吧?”那四个字多顺溜就溜了出去,一出口沈寒香就后悔了,捂脸埋头喝牛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奇怪,你知道道教中说的三魂七魄吗?”

沈寒香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当时觉得,虽然是几岁的身体,没准里面装的是个和我一样大的魂,那种带点不耐烦的审视,出现在该只顾得玩的年纪的人脸上,我就忍不住多看……”孟良清也觉得自己好笑,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我胡说八道了,刚才你说的容弟,就是和你一前一后出天花的那个弟弟吗?”

“啊……?”沈寒香脸上茫然了片刻,才恢复镇静,抿了抿嘴说:“是啊,我们家里,我最疼的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才周一啊啊啊,感觉已经到了周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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