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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高枝(1 / 2)


孟良清先吃三钟茶,向萧清林正色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出来一趟也不容易,究竟要问何事?”

萧清林眼角吊着,一手摸着下巴,笑道:“我问一个人。”

林文德走到门口去,先将门带上,留萧清林与孟良清说话。萧清林向衣中掏出一个荷包来,绣的不是鸳鸯也不是连理,不过是三两节苍劲竹枝。

孟良清沉默半晌,方才道:“桂巧的手艺,三皇子看上了?”

萧清林嘴角带笑,手反复摸了摸那荷包,又重系在衣内,贴身收着,手里握着金镶玉的酒杯,大声笑道:“听曲儿,先听一曲采莲,咱们边喝边说。”

林文德这才推门进来,带着两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琴娘,俱是一身翠色裙装,琵琶坐在宛如荷叶的裙上。

调弦拨弄,萧清林漫不经心地喝酒。

林文德听得入神,略有些圆的脸上略带痴迷,眼神直向其中一个脸庞尖瘦的女子身上瞄,手掌也在膝上合拍子。

悠悠一曲罢了,萧清林已喝了半壶酒,将衣襟敞开些,脸与脖子俱带着薄红。

“本是无所谓的一个人,眼下见不着,倒有些想了。”萧清林一掌攀在孟良清肩头,醉眼懒看他,就势倒在孟良清膝上,望着他的少年好友。

“就是个丫鬟,要么你就给了我。”萧清林吐词不清道。

孟良清背一僵,林文德识相地带琴娘出去打赏,半晌未归,只见一男一女的影子,自窗纸上过去。

萧清林神情恍惚,直至看不见那两盏影子了,才缓缓嗳出一口气,道:“哥已许多年不曾如此放纵自己,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萧清林觉得难受,侧脸在孟良清腿上冰凉丝滑的布料上蹭了蹭,眼角如同林贵妃一般的风情万种,带点红。

“什么人,都不是自己人。想要一个推心置腹的爱人,把心里的话都说给她听,都不可得。不是这个娘娘塞的,就是那个大人的侄女外甥女外孙女,半个知心人都没有。”萧清林蓦然抬起眼睛,看进孟良清眼底里,“你就把这一个给了我,我能有个念想,才不至于断送了自己。”

孟良清拔去萧清林头顶玉簪,散了他的头发,手指在他额前轻轻按揉两下。他想了又想,才道:“桂巧是我娘的心腹。”

那晚上萧清林喝得很醉,被林文德扛上马车。

细雨缠绵在天地之间,一小厮站在孟良清身后,伞盖投在地上,圆圆一片阴翳,将孟良清的身影完全吞没。

他在雨里站了半刻,才钻进马车,回转府上。

中秋那日一早,簟竹向陈氏告了假回家看望母亲。

孟良清吩咐人打点五百个月饼,两百五仁、一百鸭蛋黄、一百芝麻糖、一百鱼肉馅儿的月饼分为五担,以十朵大红花胜扎了,送去沈家。

八月十五当晚,天黑之前,阮氏先按大妆入宫请安谢赏,带着孟良清先后去太后、皇后、林贵妃、德妃处问安,于德妃处更衣,入中秋家宴,吃酒看歌舞,至于月上中天,赏月对诗不在话下。

秋蟹正肥,随侍进宫的桂巧在旁接过热酒一壶,替孟良清注满白玉杯。

孟良清颇有些心不在焉,一来宫中赐宴多赏些黄钟大吕的陈调,二来萧清林不在席上露面,不知又是为何。

孟良清侧头看了眼桂巧,她端正侍立着,低眉顺眼,见孟良清看来,便问:“少爷有何吩咐?”

孟良清摇了摇头。席散之后,孟良清即刻出宫,阮氏坐车,他非要骑马,阮氏少不得只能依他。

阮氏放下车帘,对面坐着桂巧,韶秀在旁给阮氏捶腿,阮氏眉眼间尽是疲惫,向桂巧问:“陈姨娘说,清儿送了些中秋的吃的玩的去梦溪沈家?”

桂巧恭顺点头。

“清儿品性纯良,又是个长情种子,陈姨娘那里我已知会了,打这个月起,你的份例比着侧室的来,待会回府,韶秀自会带你去与清儿说明。”

桂巧脸颊绯红,只顾低着头,两手交握叠在身前。

阮氏将她手握着,轻声道:“此次那丫鬟打发得很好,本来我还有些担心,怕你性子软弱,真要做了清儿的通房,要被四个丫鬟欺负了去。眼下虽才是通房,但月钱比着陈姨娘等人,将来嫡妻入府,自然而然就抬了你做侧室。”

桂巧忙跪在地上,阮氏拉她起来,一手拨弄桂巧脸侧鬓发,凤目中威势令桂巧心里一个哆嗦,手心也是出汗。

“晚宴上,有个小太监找你,可是三皇子那里伺候的?”

桂巧忙道:“是三皇子这几日抱病,命人告诉少爷一声。”

阮氏目光如炬,眼珠一错不错,半晌后才勾起嘴角笑了笑,“他们打小玩得好,按说理当与他姑妈生的五皇子亲近,却不知怎的,反与林贵妃的三皇子玩到了一处,小时候常一起骑马。每年十月以后,清儿要回梦溪,梦溪天暖些,祖宅之中,又有地龙,临近山间有温泉,清静幽闭,今年你便与他同去。你哥哥前些日子打听天瑞钱庄之事,若是缺什么花用,只管告诉韶秀,她自会为你安排。”

桂巧回道:“不是奴婢有花用,前次弯月之事,是托了少爷那里一个丫鬟办成,那丫鬟在天瑞钱庄存了些银,奴婢替她打听着。”

阮氏唇纹纵生的红唇动了动:“哪个丫鬟?”

“叫簟竹的。”

阮氏点了点头,略一思索,说:“是个温顺伶俐的,将来你要留在清儿身边,能收一二个为你所用倒是很好。我这里总有照拂不到之处,且也管不到那里去。”

桂巧便点头回说知道,并未细说簟竹之事。

簟竹那里回了自己在京郊家中,宅子乃是孟家名义之下的一处地方,三进院落,只住着一对兄嫂,一对老父母,十分宽敞。

夕阳残照在院子里,她从屋内出来,一盆水泼在门前青苔上,湿漉漉清亮亮。

她哥自外头来,望见簟竹,便恬着脸来到跟前,搓着手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却也不找个人给我捎信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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