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出了弘德门,薛晖停了脚步。
他面容沉静,眉梢略染烦忧,思忖片刻后转身向翊宁宫走。
翊宁宫内十分安静,皇后端坐在殿上,屏退众人,涂着豆蔻的手指轻执书册,神色平静地翻阅着。
薛晖见状只向她温声行礼,而后站立一旁并未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才幽幽地说道:“本宫知道兄长今日来,是要与本宫说翦儿的事。”
她眉眼一抬,华贵优雅的脸庞露出,语气坚毅:“那日是本宫心急了,可是淮儿眼看就要及冠,太子妃之位不可再空置了。”
薛晖不置可否地颔首,又过半晌才问:“那依皇后所见,眼下该如何做才是?”
殿内一时没有回应,薛晖继而说着:“翦儿离京多年,与太子殿下的情意也不可谓多深厚,若是请陛下赐婚,难免陛下不会有所疑虑。”
陛下正值不惑之年,对太子颇为忌惮猜疑,时常打压。为了制衡太子,陛下有意扶持二皇子与其相争。
他虽位高权重,朝野侧目,又是当朝国舅,与太子同气连枝,但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虎视眈眈,寻了空隙便会狠狠插上一刀。
他是想促成这门婚事,但不是现在。
皇后神情一凝,细思良久,语气终究软和下来:“兄长的意思是?”
薛晖正了正身,话音低稳,捎着足以让人信服的气息:“此事急不得,待水到渠成之时自然可解。”
等到陛下不再提防,或者,待太子羽翼足够丰满强硕。
……
骄阳悬空,正值午时。
赵管家得了消息便赶到东侧门等候,远远看见薛晖出来,大步向前低声回禀:“老爷,宁大人在府中等您。”
薛晖眼眸一闪,即刻上了马车,声音略显急切:“回府。”
马车停在薛府门前,下人见了登时跑去搬了杌凳置于车旁,恭迎薛晖下车。
赵管家打着车帘,薛晖阔步迈下,抖了抖衣摆。
入府后由左手边的回廊穿行而过,到了正厅,厅内二人见到薛晖皆起身往外走了两步。
薛晖步入后,赵管家很快便将正厅外守着的下人遣散,门扉一掩退了出去。
“薛相。”宁延贤拱手作揖,稍稍垂头之时微睐了眼身侧的宁逸,示意他向薛晖行礼。
宁逸嘴角牵着浅薄的笑,低头施礼,“宁逸见过薛大人。”
薛晖颔首虚扶,目色隐有不解地看了眼宁逸。
他身穿柏色锦袍,身姿挺拔清冽,剑眉之下双目深邃冷峻,唇畔浮着毫无温度的笑意。
宁延贤见状解释道:“薛相,这是犬子宁逸。此次西蜀之事便是我交代他去做的。”
他复又递了个眼色,宁逸上前一步从袖口中取出一叠信物,恭敬地移交给薛晖,“薛大人,这些便是我从西蜀官那搜来的,您过目。”
薛晖这下明白宁延贤所作为何了——给他的儿子铺路。
他接过那一沓证物,仔细察看了一番,待无误后亲自焚入火盆销毁。
他坐到了上首,眼神中具是打量地扫视着宁逸,须臾后方才开口:“那西蜀官,你是如何处理的?”
还不待他回答,薛晖又道:“怀春河。”他目光笃定又扯露一丝凉意,“是你的手笔罢。”
怀春河畔的无头尸,应该就是王然了。
年纪尚轻,办事倒是狠戾雷霆,确是一把好刀。
宁逸谦逊回道:“是,薛大人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薛晖并未应他,只是沉声说:“若是落下什么痕迹,须及时清理干净,就像此事没发生过。”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宁逸低头道了声“是”,随后便退出了正厅,剩宁延贤与薛晖二人在内商议旁的事。
薛府院落深邃,占地宽广,花园阁楼都修筑地极其精美,四处可见夺目的海棠。
宁逸由赵管家带着随处逛了逛,在小校场处驻了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