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替佟氏诊脉之后,开了药方,嘱咐她静心调养,故而沈氏在安乐侯府留了五天,眼看就要进入“二九”,怕运河上结冰,方才依着方槿的意思,与霍掌柜一行一同南下。
方槿送沈氏到码头,临行前,方槿悄悄对沈氏道:“我有一事想劳烦舅母,我知道陈王在江南与倭寇激战,想来战后必有不能再打仗的伤兵,此次霍掌柜南下,除了开铺子之外,便想招收这些伤兵,我们可以免费给他们提供医药,伤好后,我的商号也会招收他们做伙计。此事烦请舅母与舅舅说一下,若是能递话给陈王殿下就更好了。”
沈氏疑惑道:“你招这些伤兵做什么?”
“舅母久在江南,想来必然知道海运利润之高。这些年因为倭寇之事,朝廷不得不坚壁清野,禁止商队出行。可是仗总有打完的时候,那时海运必然恢复,到时候,我也会组织商队出海,而这些有经验的水兵,不就是最好的水手和船工么。”方槿望向茫茫河面,眼中露出志在必得之色。
沈氏看着她这个模样,倒是想起了已故的小姑子,那个温柔多情的女子若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杀伐果断,不知作何感想。自己被心中所想逗乐了,沈氏笑道:“你放心,我会与你舅舅说的。”
船行之后,方槿目送舅母离开。这几日,沈氏与几个孩子相处的尤其好,故而今日黎漫姐弟几个坚持要来送沈氏。回府途中,方槿见几个孩子都蔫蔫的,便带了他们往玉茗楼而去,心里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干脆让他们去听听说书,看看杂耍好了。
几个孩子听方槿这么一说,俱都欢呼雀跃。进了玉茗楼,就被台上讲西游的说书先生吸引去了注意力,方槿干脆带孩子们到了前台雅座上,自己也入神地听起来。
听了一场西游,黎澈便喊着说自己饿了,于是方槿带着他们上了二楼,要了茶点来吃。
二楼有不少客人正在谈话,方槿隐隐约约听到庆国公府四个字,也没在意,坐定之后,却听谈话的客人声音渐渐大起来。
只听一人道:“按说这庆国公府也是百年名门了,可如今子孙不肖至此,真不知道已故的老国公爷作何感想。”
另一人道:“这京城里谁不知道现在庆国公府嚣张,不就是盖个园子么,非要强征了别人家的院子,最后逼出人命来。”
“要我说,那十二郎也过于迂腐了,自己穷的连饭也吃不起了,还守着祖产干嘛?当初若是他肯卖,也不至于最后落的个人死家亡的下场。”
“哼,老兄这话在下听的可不舒服,要是我,祖上留下来的房子,想卖便卖,不想卖便不卖。他庆国公府凭什么说买就买,三进大的院子只给五百两,换了谁谁能卖?说到底,还不是仗着自家祖上的功劳和宫里的娘娘,作威作福罢了。”
旁边一人冷笑道:“宫里的娘娘?可笑可笑,若是他们家出的是文贵妃那还罢了,不过一个普通妃子,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偌大底气?”
“这位兄台难道不知?听说这庆国公府姑太太的女儿进宫后不足一年,已然怀上龙嗣了。这所谓的盖园子,可不就是给他家姑太太盖的么。”
另外座上一人听见众人的谈话哼了一声,见别人都望向他,方才高声道:“众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哪。众位只知庆国公府要给他家姑太太盖园子,可这原因哪里是巴结奉承,而是赔罪呢。前些日子宫里小选,谁都知道是给皇子选妃呢,这方家四姑娘乃是大热人选,却不知怎的,在宫里冲撞了那位怀着孩子的司徒美人,害的人家差点流产。按说两人可是亲亲的姑舅姐妹,谁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缘故。方四姑娘虽然因此被撸了选秀资格,可这姑太太心中到底意难平,这是逼着方家给他女儿盖省亲别墅呢。”
听着的众人俱都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叹道:“乖乖,省亲,这皇后娘娘都没省过呢,司徒家的小姐圣宠也太大了些。”
“能不大么,你说宫里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多少年没有好消息传出来了?就说城北王员外,因为新娶的九姨太在他五十上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高兴的二话不说把那姨太太扶了正。咱们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皇家呢?”
……
自从和庆国公府断亲之后,方槿好长时间没有再留意过方家的动静。如今在茶馆里听到消息,心中还颇觉新鲜,只是市井民众口中的话真真假假,方槿想着还是等黎锦宏回来以后详细问问才好。
方槿正在出神之时,觉得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手臂,回头一看,就见黎漫红着脸低声道:“母亲,我想方便。”
方槿叫来疏影,“你带漫儿去四楼吧,那里干净些。”四楼被方槿装饰成办公场所,里面自然是一应俱全的。
黎漫方便完之后,跟着疏影来到三楼,打眼瞧去,只见三楼无一处不体现出书香味来,这里看书的人不多,更显静谧。黎漫瞧着喜欢,边走边四处张望,却一个没留神,左脚绊右脚,一个不小心摔在一旁坐着的书生身上。那书生正在仔细看书,冷不防一个人撞过来,被撞的往前一扑,连书带茶一起被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