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大都是当天做手术的医生。
盛愿刚拧断了一个Alpha的脖子,听到脚步声回过头,他的眼中温度森寒,冰冷面无表情,像一个浑身浴血的地狱修罗。
与他十六岁的少年模样相比,近乎是面目全非。
应该不再是楚徊喜欢的样子了。
西利冷冷道:“盛愿,你想做什么?Gen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你应该知道三区的防御系统并不是那么坚不可摧,”盛愿的脸色不似活人的苍白,话音轻而清晰:“我对A区的破译已经完成了,我可以随时停止A区的所有程序,你们不会再有新的人造腺体供应。”
西利的神色微微一变——对三区进行破译,首先需要能够接触Gen的内核,其次需要大量的时间,还必须能在Gen的监控之下瞒天过海。
能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西利只能想到一个人。
西利轻轻咬牙:“我就知道…楚徊在这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盛愿的眼角藏着说不出的疲惫,他轻声道:“不关他的事,楚徊已经记不起从前的事了,让他离开。”
楚徊是几十年来唯一的一个成功实验者,对于Gen的研究价值根本不用特意表述,西利是不可能放他走的。
但是盛愿手里有A区的停止程序,只凭借BC两区信息制造出的腺体一定是瑕疵品,就算能够凭借技师的记忆尽可能恢复数据,但没有人能保证万无一失。
西利的眼中流窜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盛愿又说:“A区的关闭程序不在我身上。”
这句话的潜台词很明显了,一旦盛愿出事,就会有人立刻关闭A区。
西利讥讽道:“你在楚徊身边那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心机深沉倒是如出一辙。”
“让他走,我留下。”盛愿一字一顿:“楚徊从前为你们做什么,我都可以做到。”
西利死死地盯了盛愿片刻,忽然大笑了起来,像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哈哈哈——我以前从来不觉得两个Alpha之间能有什么同生共死的感情,你跟楚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盛愿神色纹丝不动地跟他对视。
“成、交!”西利笑着说,尽管那笑容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就算我不愿意放人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
W先生在盛愿的授意下,帮楚徊找了个富贵安稳的“下家”。
盛愿轻声道:“这个人可靠吗?”
“可靠,我盯了他一个多星期了,”W先生拍了拍胸脯,说:“这医生是个Alpha,有个在西区当官的爹,官二代胸怀大志,是一股舍己为人的清流,当代救死扶伤的活雷锋,助人为乐好榜样。”
盛愿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醒来之后愈发沉默寡言,能用肢体语言解决的问题从不开口。
他点了点头,将楚徊从车上抱了下来,用手垫着楚徊的头,小心地把他放在医馆的门口。
盛愿眷恋地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手掌在楚徊削瘦冷白的脸颊上停留了一刻,最后深深凝视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的情绪真是让人太难过了,W先生的心里好像沉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走吧。”盛愿低声说。
W先生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往前走出几米,盛愿忽然转身原路返回,将戴在无名指上的蓝色戒指套回了楚徊的手指。
然后他又单膝跪在地上,抬起楚徊苍白的手指轻轻一吻,启唇无声地说:“楚徊,我永远爱你。”
“我的愿望是你能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
两个人把车停在隐蔽的角落——活人不医的医生穿着拖鞋开门营业,看到躺在门口的楚徊差点儿吓出鸡叫,然后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了几眼,自认倒霉地把“遗失物”搬进了医馆。
盛愿的目光在关闭的房门上停留许久,转头对W先生平静道:“你也走吧。”
“我不走,我留在Gen,”W先生眼眶忍不住发热:“……至少还有个人跟你有个照应,不至于……不至于……”
不至于孑然一身、鳏寡孤独。
盛愿垂下眼皮,面容沉凝轻声道:“楚徊说的没错,人总是要学会一个人成长的,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W先生伤感地看着盛愿——他真的长大了,不是十六岁时那个刚烈又爱哭的少年,“楚徊”这个名字在他的灵魂深处刻下浓墨重彩的一刀,太深太重太痛,让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组长他一定不愿意忘记你。”W先生最后努力了一把,双眼发湿,话音已然压不住哽咽了:“没有什么是你们不能共同面对的……”
“楚徊这样就很好,没有阴谋危险、没有机关算计,我只希望他能自由自在,不再被任何痛苦的过往束缚。”
“永远不要想起曾经。”
“我会帮他完成所有愿望。”
盛愿眉眼低沉,温润的皮囊底下流动着一股格外坚硬沉定的力量,有如高耸入云的苍石,他就这样转身,缓缓走上了一个人的路。
同时,楚徊在医馆内睁眼醒来。
医生跟注视外星人似的盯着他,叽里呱啦地开口:“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被扔在我家门口了?你谁啊?”
楚徊深深皱起眉,目光扫视一圈,眼前是一个陌生而一无所知的世界。
医生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聒噪道:“你该不是个哑巴吧,喂,说句话啊——”
……
“桐斜”的命运,早在三年之前就被一双伤痕累累的手定好了轨迹。
如果不是那天小雪的意外重逢……
原来一切风流云散都是早有安排,而久别重逢才是命中注定。
——三年春秋,我们风雪又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