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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章(1 / 2)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季青虚,收到为弥山传讯,看完愕然半晌,叹了口气:“慕天这帮臭小子,当真没听我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神,“我千叮咛万嘱咐,不叫他们特殊对待,就是不听。若是笑儿被惯坏了,到时他们也有够头疼的。”

秦无挟?了,过来拿过?茶杯,也呷了口,“臭小子不会。?可是师兄你带出来的,?孩子像你,哪能轻易惯坏。”

季青虚默默看着?,心道在像谁?一点上,?俩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一不小心愣了神,然后被秦无挟发现偷看,季青虚还脸红了一红,掩嘴咳了声。

“师兄。”

对方突然放轻了声音,低低唤他。

“嗯?”季青虚再次慢慢抬眼。

?人在桌面握了?的手,于烛火晕染的暖色下,有力指节缓缓收起。两只掌紧密无缝地贴在一起,十指交叠,掌心滚烫。

?说:“师兄,?下,是真的只有我们,在一起了。”

秦无挟?话慢慢说出,莫名叫季青虚眼眶有些湿润。

?已经不年轻了,在这格格不入的异世,来往匆匆,皆是过客,?唯有眼前?个人,相依为命。

季青虚轻轻弯了唇:“是啊,只有我们。”

?也慢慢回握住对方,继续道,“我之于你而言,不过数载,只短一瞬……可你之于我,却是一生。”季青虚摸着?脸侧,眼角,那里竟隐隐出现了几不可察的几丝皱纹。?手指顿了顿,然后,试图给?人展露出一个笑意,“我们这是不是,也称得上是,相守了一辈子?”

“师兄。”

秦无挟就着?动作,朝前慢慢俯下了头,与夜色的昏暗中,和?额头相抵,细长睫羽密密垂下。?般近看来,显得极为虔诚?深情。“是的,师兄。我将随你,共生同死。不问结果?何,我已经过完了,我最好的一辈子。”

时日既已不多,自然便要抓紧时间行乐。以前?俩带个小的,还有诸多不便,?下约束条件也没了。修真界之大,世间百态,与人携手,体会各种滋味,自有一番趣味。

季青虚首次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是在床上,第一次做着做着?腰给扭了。疼得龇牙咧嘴,季青虚头埋在被子里嫌丢人,趴那儿叫秦无挟给揉了半天。

再后来,是他发现他鬓边日益增多的白发。

季青虚在原世界是脑力工作者,工作一多,不但长白头发,还大把掉头发,但后期歇下来后多补充些营养,也就长回来了。故而?觉得长些白头发没什么。可渐渐,随着控制不住的规模,鬓边逐渐花白,?知道?不是原来那个问题了。

?在逐渐老去。无可逆转的老去。

但对此,季青虚很冷静。周围一圈儿人都是这么老的,?的根深蒂固认知里,觉得?个没?么不对之处。

当然他最先担心的是秦无挟的反应。正准备背着秦无挟找些天然无公害的植物染料,给?鬓边遮住来着,然后,?就看?了秦无挟眼角一?而出的皱纹。

?个人,瞧上去其实也并没有多么激动。还会对他?不是?

季青虚放下心来,默默把调得乌七八糟色彩斑斓的染料冲到下水道。

?们这么多年来,寻找居住宅院,基本都是定在凡人聚集、充满烟火气之地。?些都是秦无挟操罗决定的。季青虚知其所念所想,皆是顾忌?自己的心思。——若是在门派里,被一帮几十年前?么样子、几十年后还?么样子的修士们包围,秦无挟怕?心里胡思乱想。

倒不是嫉妒?们、不爽自己寿元短少?么的,而是怕季青虚觉得,拖累了秦无挟。

周围邻里也都很友好,不求大道,便也没有拼死拼活的利益要争,各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鸡犬相闻,往来耕作,偶尔还会相互送送饭什么的。季青虚不好意思总白吃人家的,拐回头就让秦无挟去帮着??人家孩子打打拳,耍耍剑。

谁能料到堂堂一代魔尊,竟?今天天陪小朋友们玩杂耍?对此,向来不喜欢小孩儿的秦无挟表示抗议和不满。?说,既如此,?还不?去教小霍??个便宜儿子。

?茬儿提醒了季青虚。?一拍脑门,左右闲来无事,便拉着秦无挟去为弥山探望小霍?。

许久未见,差点儿认不出来这正处于飞速成长期的小伙子。小霍?很激动,失而复得般抱着?哇哇大哭,原来孩子以为季青虚把?给忘了。季青虚十??汗颜。?在首徒峰住了几天,经观察,发现小霍?并没有被娇惯坏,相反,苗子越长越好,还是如今为弥山的典型先进代表。

季青虚欣慰地点点头。?般,?也能放心和秦无挟去下一处游玩了。

前些年,季青虚还愿意时不时回趟为弥山,但到后来,?老态渐显时,?就不愿意回去了。怕叫人看出来端倪,也怕小霍?韶贞慕天他们伤心。

起初季青虚喜欢混凡人堆儿,秦无挟便陪着?玩,今天逛?个花楼,明日去那个船舫,口腹之欲,琴瑟之鸣,下里巴人,阳春白雪,算是体会了个遍。但后来几年,季青虚?些地方也不愿意去了,转而爱往偏僻山沟沟里钻。

秦无挟问他原因。季青虚说:“在那里和你拉着手,总感觉怪怪的。?们总看我们,我不喜欢那种眼神。”

秦无挟便笑了。?着说好,“那我们就回来。我们自己过自己的,不叫他们看?。”

季青虚便高兴地挂在他身上,让他背着?走山路。

此时季青虚四十多岁,秦无挟??越过越回去了,愈发像小时候的霍?了。?们就在僻静蜿蜒的山路上慢慢走着,月光?碎银般落在前方,地上落了霜,有些滑脚,但秦无挟背着?却走得稳当。季青虚嘴里哼着歌,秦无挟问他?么歌,“怎地没听过,调子听上去好生特别。”

季青虚便乐了,说:“你没听过是正常的,是我原来家乡的歌。”

秦无挟有些沉默了,问他:“你还想回去吗?……”

季青虚哪能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大男人,探头过去,在这人脸上狠狠亲了口,?骂?傻子,“听过一句话吗?”秦无挟问什么话,季青虚卖关子,不告诉?,叫他猜,秦无挟便声称不背?了,要扔?一个人在山谷里过夜,孤孤单单,可可怜怜。季青虚作势要下来,秦无挟?掬了?腿,突然加速朝前奔去,害得季青虚只好赶紧搂紧他肩。

二人闹了半天,早把?句话抛到脑后了。

——吾心安处,即是吾乡。

季青虚时而?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原世界没遇?的,却在这处,寻到一人陪他一起变老。

知天命的半百之年过完,是甲子,花甲后面还有古稀。

常言道,七十三,八十四,是道坎儿,阎王不接自己去。季青虚在七十三时岁生了场大病,昏迷数日,秦无挟急得把?背去大乾皇宫,走后门,让皇帝喊御医给?看病。

当时坐皇位的小皇帝不认识秦无挟,也一时没认出季青虚?位画成人像高高供在祖庙里的老祖宗,兵荒马乱,眼看就要打起来,被秦无挟使了招所谓仙法给镇住了。

一溜儿御医被掐脖子按头给季青虚诊了病,秦无挟霸道不讲理地占了人家一座宫殿,里面连天熬着药,苦味熏天。于是,季青虚清醒后,面对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我,没事儿……咳……”季青虚撑着就要坐起,“你,去给人家,道谢……还有道歉……”

?人照顾?照顾得眸中布着血丝,灰白发丝凌乱,身形有些清瘦,却笔直,宛然就是个闹别扭的倔脾气老头。

季青虚催了几遍,秦无挟才扶着床头,慢慢出屋了。?站在殿外,说了季青虚的意思。

下面服侍?们的人砰砰跪一地,“仙尊,哪里敢哪里敢!……”

秦无挟?才有些满意了。

勉强叫他们起来,压不住嘴角地去给季青虚交差。季青虚躺在皇家级别的软褥里,神思匮缺。?方才也是糊涂,刚差遣秦无挟出去时,?便想到会有?么结果了。此刻看着面前?人,轻微摇了摇头,像看孩子般,哭笑不得:“你啊……”

秦无挟坐回床边,将季青虚手拢在掌间紧紧握着,细细摩挲,端是含着万??庆幸的无比珍惜。?是他几十年就爱做的一个动作。哪怕?玉手掌,?今早已变成沟壑纵横,变黄变皱,秦无挟却依旧没有任何不耐。此刻瞧见?么,从储物空间掏出小器,要给?修剪指甲。

季青虚想要抽手,却被阻住。?说:“脏……我,躺了许多天,未洗漱……”

秦无挟垂着眼睑,执拗地不理?,已开始动作:“师兄认为,我会介意?”?将自己脸凑?跟前,扒拉着叫他细细瞧了瞧,“我也同师兄一样,咱俩啊,谁也不嫌弃谁。”

??话说得淡淡,?转移注意力般,只专注手中。

季青虚便躺那儿静静看着?。

看?韶华老去,看?皱纹遍布,看?威震修真界的堂堂魔尊,却将所有时间和精力,孤注一掷地全部耗在了?身上。

最后,除了一个将死的人,再无所得。

“一穷二白……”

秦无挟:“你说什么?师兄。”

“我的道侣,终而,一穷二白……”季青虚恍恍念着。

殿内药味缭绕还未散去,弥漫账内些许青烟,看着看着,?悄声说:“无挟,辛苦你了。”

?几字一出,却让秦无挟动作停住了。?慢慢俯下头去,将额头抵在他手背上,久久不语。

冰凉凉的湿意一点点洇上了?手背。?个活了大几十年的人,俯在他身前,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秦无挟小声唤他:“师兄。”

“师兄,我害怕……我好害怕……”

季青虚不知他在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到底担负了多大的压力。?却醒来,就逼着人家去给那些瑟瑟发抖的凡人们道歉,却没想着,眼前?个看似无比强大的人,壳子下面,也在瑟瑟发抖。

而?语气?看似是那般平静,像是在仅仅低声陈述着一个事实,“师兄昏迷时,我想了无数次,我要怎样和你一起走……可我?想着,师兄还未和我说最后一句话……我得等着……”

季青虚顺势慢慢抬手,摸着?头顶白发,像对待多年前那个半大孩子那般。努力?着,“你啊……你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好,我答应你。“

”无论怎样,我,我定同你,说最后一句……”

-

此时殿外众人看着匆匆赶来小皇帝,待一群侍人都进去后,陷入了低声的嗡嗡讨论。

“那个老神仙……”

“那俩位都是神仙,你说的是哪一个?”

“自然是会仙法的那个。另一个生病的,是老祖宗。”

?有人凑来:“为何叫他,老祖宗?”

“?你就不知道了吧!”?人朝一个方向拱了拱手,“我大乾宗庙里,还供着一位非王室的祖宗,就是这位。传闻他多年前帮了我们先皇甚多,破例供奉,享万年香火。”

“那老神仙呢?”

“老神仙啊……”?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族中有得道修士,据我观察,那位老神仙仙法可不得了啊!我族兄供职百莲剑宗,已是风光无限,可老神仙的神力,不知比我那族兄翻出多少个倍!绝对是一方魁首。只是,不知是何来历……”

“照你说,老神仙?么厉害,为何,还要那般上心老祖宗?一凡人?”言者话音压得更低了,“并且照我看,老祖宗醒来后,老神仙对他啊,嚯,那可真是言听计从,老祖宗冲他发火撒气也从来不恼……他一届大能修士,图甚呢?”

“嘶——你?么一说,我也好奇了。?们究竟?么关系?”

“老祖宗?次鬼门关拉回来了,可说句晦气的,照样子,也没多少寿元可享了。老神仙?,图什么呢?”

“对啊,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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