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路好奇,“嗬,段秦这么大手笔?”
“当然不是!老板奸着呢,人跨国公司请的,现在香水策划还没出,老板叫他去我们其他项目练练手,那片儿拍出来,啧啧。”
林子路一笑,果然是段秦的作风。
他自觉不能得罪资本家,干脆从角落里抽了张椅子,笑道:“……那我坐这等会儿吧。”
小黄忒高兴,“行。我正好想跟你讨教讨教,我们家小爱爱这几天又瘦了!你怎么把林乐乐养那么肥地?”
两人正聊得起劲,段秦已经在那头打开门吼了:“扯什么呢?还不进来!”
林子路灰溜溜地钻进去,里头有个人站起来,对着林子路莞尔一笑,很有风度的伸出手,“你好。”
“幸会。”林子路也和气地伸出手去,暗暗打量了一番,果然很有艺术家的特质。面容清峻,长发披肩,披着黑色长风衣,身材修长,却并不消瘦,想必是常年外出爬山涉海锻炼出来的体魄。
“我们新项目的摄影师,乔。”段秦介绍,转而用手指了指林子路,道:“我朋友,子路。”
“子路。”乔用略微生硬的中文跟着念了一遍,孩子气地偏头回想了片刻,问:“是一位仗义执言的勇士,对吗?”
“可惜过于愚笨。”林子路微微一笑,“乔也读《论语》?”
乔似乎对他的称呼很满意,立刻熟稔起来,赧然笑道:“我在纽约,中文不是很好,只能读Waley先生的英译版本,见笑。”
段秦敲桌子,“你俩文言文个什么劲啊?办正事!”
林子路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着段秦又开始嬉皮笑脸了,随便找张沙发把自己丢了进去,“得,你们先商量,我等着。”
“你先把晓晓的香水给揣上吧,顺道过来看看这策划,乔不满意。”
林子路走过去,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份方案,极其简洁,黑色的香水瓶盖半启,立在全白的背景间,他仔细看了看,是这一系列香水广告里唯一的男士香水,想必设计者是考虑到男性的干脆审美。
“能把香水给我看一下吗?”林子路问乔。
“当然,”乔又孩子气的笑笑,从桌上翻出来递给他,一边指着方案重申,“这个,不合适。”
暗香浮动,林子路打开盒盖,凑近一闻,才发现是一种浓郁甜香,只不过香味敛住未散,所以稍稍隔远就已经清淡若无。
林子路点点头,“的确是不大合适。”
这种香味别有一番暧昧情愫,他觉得设计师的用意,并不是为男士的清爽之类。
乔眼睛一亮,大笑出声:“我就知道!”
段秦问:“怎么?”
“因为是男士香水,所以你一定是先把销售对象定位在男性市场了?”段秦点头,林子路面带狡猾,嘿嘿笑道:“不过,我却觉得,这款香水更适合面向女士推荐,尤其是那些愿意在圣诞节情人节为男朋友准备礼物的女士们!”
段秦挺疑惑,林子路眨了眨眼,“你闻闻就知道了。”
乔乐不可支,恨不得搜刮出一切和“知音”相关的词汇,段秦赶紧打住他,“那你觉得要怎么着?”
林子路托腮想了会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半晌,神秘兮兮地笑了,“我不知道怎么说,要不,我亲身示范?”
“好!”乔立马站起来,到角落扛起自己的相机,面带兴奋:“可惜,我灯光设备没带。”
“用不着!”林子路潇洒起身,把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甩,继续解衬衫的纽扣,“不过,我们得去里间浴室。”
段秦愣了。“还得脱衣服?”
林子路丁点不羞涩地说:“不光要脱,还得脱光了。你这有热水的吧?”
段秦常在办公室里过夜,自然是样样俱全。浴室里豪华得很,林子路朝乔勾勾手指,两人做贼似的溜进去了。
进去了一会儿,先是响起了蓬蓬头嘶嘶的水流声,接着,传来乔杀猪似的大喊:“哗!”
段秦高声问:“怎么了?”
没人理会。
再一会儿,乔又叫:“哗!子路!”
段秦的拳头紧了又紧,终于忍不住“啪”地一拍桌子:“你俩到底在瞎折腾什么?!”
在段秦爆发之前,林子路和乔终于一脸满足地出来了。林子路穿好外套,乔还在亢奋地摆弄着他相机里那几张片儿,林子路也凑近去看,边说:“我想说的就是这感觉,你要觉得行,就做几张海报给段总瞅瞅,要不行吧,也给我做个纪念。嘿,我头一回当模特。”
“行,很行!”乔喃喃自语,眼睛根本就没离过相机屏幕。
林子路也不管他,朝阴着脸的段秦挥了挥手,就笑眯眯地走人了。
过了几天,乔喜滋滋地拿海报来给段秦和林子路看。两人的脑袋凑做一堆,直盯着乔,半人高的海报一展,段秦半天没反应,林子路倒是面色一亮。
乔把先前的墙壁背景修改成了一片全黑,画面的左边四分之一,林子路未着寸缕,站在沉沉的黑暗里,纸的边界分割了他,使他只有半张脸和身躯在海报中,显得额外清晰。他的眼睛低垂,嘴唇微张,睫毛就像浓郁的森林一样盖过眼睑,以致他的眼睛也像夜色般暗沉。因为刚沐浴过,肌肤上仍沾着水光,薄而坚韧的肌肉在皮肤下默默显示着张力。修长的手臂以暧昧但自然的方式下垂,像抚摸一样,轻柔地贴紧在腰线,再向下,却消失在海报的底边里。
林子路颈间的项链向右飘出,于是,画面的整个右边仅有一枚吊坠,是指环的形状,在空中,眼看就要坠落。
背景里水汽弥漫,给人一种香气氤氲的错觉。
过了半晌,段秦问乔:“你怎么弄的?能把他睫毛整得跟雨刷似的。”
乔直翻白眼,也想跟着段秦学拍桌子,“给点建议!这可是我最近,最,最好的作品!”
大概难得说这么长的话,他舌头有点打结,磕磕巴巴才说完。
段秦舒了口气,说:“挺好的。就这创意,暧昧地、偷情地、结婚地、甜蜜地,都该满足了。”
“就是少儿不宜!”林子路笑嘻嘻地帮他补充。
“没事,小孩儿看了也不懂那么多。”段秦一锤定音,“就用这个。”
林子路帮上了忙,挺开心地,赶紧把那几张海报给绑起来,扛上身,说道:“那我先走了,这个当工资。”又转向乔,“赶紧找模特吧,大摄影师。”
乔一脸迷糊:“模特?不是你吗?”
“当然不是,”林子路轻快地向门口迈去,“我誓死捍卫我的肖像权。”
关门之前,还没忘掰着玻璃门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威胁乔:“记得换模特儿重拍!”
林子路扛着海报回家的时候,石喧还头绑着红布条在奋笔疾书。
“你这扛什么回来呢?”见着林子路和背上卷起来的大纸筒,他立马好奇地伸长脖子,笑道:“跟导弹似的。”
“我的得意之作,”林子路面有得色,欣欣然丢过去,“你给点评点评。”
石喧呼哧呼哧地打开,看到了光着的半个身子的林子路。第一张,林子路半睁着眼,手在腰上,翻到第二张,眼睛更眯了些,手往下,第三张,眼睛闭上了,手不见了。林子路迷蒙又慵懒的表情与平时天差地别,不知道为什么,简直让人整个酥软软地。
他突然蹦起来,往房里窜去。
林子路问:“哎,点评呢?”
石喧答:“我再看看,先帮你放房里。”
“那是你的房……”声音随着关门声“啪”地被打散在风里。林子路耸耸肩,作罢,干脆带着林乐乐去厨房做饭去了。
石喧面色严肃地坐在床板前面盯着那几张海报,心里默念“唵嘛呢叭咪哞”之类六字真言,力求灵台空明六根清净,成就一切,普度众生。过了一会儿,那不听话的手居然抖抖索索地往纸上摸了一把,他赶紧“砰砰砰”掰着脑袋直撞床板,一边破口大骂:“我操!”
“没事吧?”林爸在厨房里问。
石喧擦干净鼻血,继续咬牙切齿地拿头撞床板儿。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