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听见卧室内有索索响动,知道是郡主起来了。她朝一旁丫鬟道:“去请妘霞小姐,说郡主起来了。”
丫鬟领命去了,画屏打起帘子走进,见郡主穿得整齐,正坐在窗边。
窗外叶落金黄,暖阳照拂下越发灿烂,只是立冬已过,清晨开窗是寒意阵阵。
李相宜呆坐着,心中想事,昨天和李慈光一起偷偷离开公主府,想去沈家看看沈王妃,结果两个人还没到沈家就被当街拦截下。
原来是摄政王得知李慈光带着她往沈家跑,他与沈氏一个想法,不让女儿插手俗事。
不过因为摄政王举足轻重,加上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况且一个父亲当众拦下带着女儿狂奔的年轻男人,实在不算体面。
摄政王既然不便出面,拦截她的人就换成了妘霞,李相宜想了想也就没有坚持去沈家,而是顺势去了妘家。
李相宜不想回公主府,文辉公主虽然好,但是年龄大,谈不到一块去,实在没有共同语言,而且公主老说些嫁人结婚的事,她实在有点烦,她现在才十五岁,结什么婚,谁爱嫁自己去嫁。
而且妘霞肯定知道沈家的事,只要她想办法,妘霞肯定会透露一些的。
画屏看李相宜,不由就想起昨天在这里坐的妘岚,心中实在难受。
妘岚小姐真可怜,女子在家靠父母,出嫁靠丈夫,妘岚小姐的婚事如此,只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郡主活泼心慈,如今让她知道这样的事,只怕心里也难受,难怪今天起得这样早。
画屏走到李相宜笑道:“郡主还在想昨日的事?”
李相宜点头:“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个这样的噩耗,也不知今后如何。”
关上纱窗,画屏叹息一声:“郡主不知道,没爹没娘的姑娘就是这样的,好命的少,苦命的多。不管怎样,郡主可要爱惜身体,大早上坐在风口吹,王妃见了要心疼的。”
梳洗后,用完早饭,妘霞就来了。
妘霞面色红润好像刚运动完,她进来就问:“安康,昨夜睡得那样晚,怎么今天起得这样早?”
李相宜笑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妘霞的意思她知道,昨夜聊天到深夜,说的都是一些烦心事,妘霞对她亲如长姊,自然担心她的心情。
李相宜看了看不见李慈光,就问:“慈光哥哥呢?”
妘霞见她提起李慈光,不免一笑:“才一夜就担心起来了,慈光有事早起走了,因你在睡,所以不好打扰。”
李相宜拧眉:“还是这样忙碌,是为了舅舅那边的事吗?”
“我就奇怪了,以前你是一点事也不上心,现在你又想太多,”妘霞与她面对面,“你别管这些事,老爷子再怎么诘难,总还有你父亲在,你娘不会有事的,她会晕倒只是……太累了。”
李相宜嗯了一声,并不反驳,只是追问:“慈光哥哥会被父亲责罚吗?”
妘霞哈哈一笑,“没有的事,可你既然知道担心,为何不替他多考虑考虑,他可不比你。”
李相宜听得出妘霞话中的责备,当即解释道:“霞姐,我不是冲动,我是不想爹娘她们事事都瞒着我,你不知道,我但凡想干点什么,大长公主第一个不同意,更别说我娘。”
妘霞听了这话颇对她的胃口,就问:“哦……那你想干什么?”
李相宜坦白道:“霞姐,我想和你一样,我不想做笼中鸟,爹娘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我若和你一样,爹娘就不会擅自替我做决定了。”
没错,她想和妘霞一样自由。她希望能独立自主,能说一不二,她希望在没有情投意合之前,能够自由的生活,而不是委曲求全,更不是像妘岚这样,不得不顺着长辈的心意出嫁。
“像我一样?”妘霞忍不住笑出了声,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朋友。
李相宜点头,再一次肯定的说:“我要像霞姐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什么时候嫁人就什么时候嫁人。”
妘霞个性飒爽,少年时就目标坚定,她要入世要为官做将。只是她虽然出生高贵,但她是个女人,平民男子能科举入仕,改变命运,她不能。贵族子弟可以封荫,她不能。
但她也不气馁,科举考试她不行,她就另辟蹊径,努力学习医术,离家出走,远赴边疆投身行伍,到如今,连家族长辈也奈何不了她。现在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看人眼色,外面的风言风语,她也全然不害怕。
其实李相宜也并不是想完全和妘霞一样,正相反,她更加喜欢平稳的生活。她只是想不被处处制肘,但凡要做点什么,丫鬟婆子都紧跟在后面。
沈王妃与摄政王觉得她们能够保她一世安稳快乐,但事实并非如此,何况娇养的金丝雀,一旦失去了喂食的人,就会死亡,若是做一只笼中鸟,没有了自己的意志,那她还是一个人吗?
妘霞见李她表情严肃,神情笃定,她就笑道:“安康,我坦白说,你要是只是想到处去走走玩玩,这也简单,慈光就能帮你实现这个愿望,但你若是别的意思,这就难了,你看看妘岚,就知道改变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更何况你与她不同,王妃她们是真心为了你好的。”
“先不说这些了。”李相宜并不与她争辩,她起身临窗眺望,外面依旧空无一人,妘岚如果不敢来,那她就得去嫁魏王了。
一个人若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郡主你看有人来了,”画屏的声音里有按捺不住的惊喜声。
李相宜探出头仔细看,果然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落在在树下。
“不对,”妘霞却咦的一声,皱眉不语,来的人不是妘岚。
李相宜看得分明,来人不是妘岚,反而是妘岚跟前的叫做蔓蔓的丫鬟。
丫鬟磨蹭的要死,从院门口到楼上来,她走走停停,畏畏缩缩。
这样看着,连李相宜都觉得看着累,妘霞看得气笑了,跟在身后的画屏更是暴躁,看了也急得恨不得代她走。
也不知多久时间,终于坐外面响起了怯怯的声音。
李相宜立刻说:“进来,我们都在,一直等着你。”
进了闺阁,见三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炙热无比,蔓蔓不由把肩一缩。
妘霞见她退后忙一把拉住她:“蔓蔓,怎么来的是你,岚丫头呢?”明明昨夜约定好,如果妘岚有心,今早就来这里商议,怎么来的会是一个丫鬟?
妘霞生气:“不行,我就去找她!”
李相宜扑哧一笑,妘霞真是口是心非,明明刚才还一副冷淡样,此刻却忍不住了。
也正因为妘霞是个这样的人,她才会把心里话告诉妘霞。
妘霞热心,更有个百折不挠的个性,她古道热肠,平常就是见陌生人遇难也会上前帮助,更何况如今要掉入火坑的是自己的族妹。
妘霞个性如此,就是冒着自己被火烧伤的风险,也要拉人出来。
不过这丫头胆子小,急不得,李相宜道:“霞姐,急不得。”
妘霞压不住火气:“还急不得,都火烧眉毛了!后天她就要嫁过去,上了花轿她还能跳下来?跳下来谁能容她?又能去哪里?要是没个主张……”她就是想帮也帮不了啊!
李相宜目光却放在蔓蔓身上,淡淡道:“她要是没主张,日子也是她过,谁能代替她,她若是连走出来的勇气都没有,我们再怎么着急也没有办法。”
“不是的!”蔓蔓终于说话了,
妘霞眼睛一亮,“好丫头,你们姑娘怎么说的?
李相宜也道:“你一字不漏的说,我们都听着。”
画屏看着紧张,连忙去泡茶。
蔓蔓深吸一口气:“姑娘说,感谢郡主与霞姐姐的苦心。”
妘岚这意思是放弃了,还是要嫁?
其实隐约已经猜到了,但是真正听到,她还是觉得失望。
李相宜却不这样认为,如果妘岚已经决定了,就这一个贴身丫鬟,妘岚何必派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