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整个期间莱斯特都没出声,而是同二队的技术人员一同观察着这个装点讲究的家,从第一眼起,他的注意力就被墙上的画吸引住了——一位抽象派的裸男。
关上房门的纪川甚至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扶住险些跌到地上的巴尼:“巴尼?需要我帮你倒杯水吗?”
少年没有一上来就开始谈话,而是率先关心起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巴尼起初是定定地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干净面庞,可眼神渐渐就飘忽了。
纪川能很明显的察觉出他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而这个人绝不是丽莲。
巴尼被纪川搀扶到了床边坐下,事实上他根本就坐不稳,屁股一沾上柔软的床垫便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在床上倒成一滩烂泥,他用胳膊搭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之间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纪川确认再三巴尼用的是“他”、而不是“她”,这才终于将心中大胆的猜测实锤了。
“或许问题可能出在酒身上?”纪川说得很委婉,“出了问题以后,你没有考虑解决办法,反而去借酒消愁。”
巴尼自嘲道:“你是不是搞心理学的?怎么什么都知道,主要我觉得这个问题可能是解决不了了,再说了,法兰的酒鬼太多了,不缺我一个。”
确实,法兰克斯是个几乎离不开酒的国度,大多数人都嗜酒如命,根本不分男女,就连卡特和莱斯特都爱得不行,只是碍于公职才格外克制罢了,要找出第二个像艾凡这样烟酒不沾的法兰人实在不容易。
不过纪川哪里是什么心理学家,这些都是艾凡告诉他的,他也不过是经过这么大半年对艾凡的照顾,察言观色的能力格外MAX而已。
纪川沉吟了一会儿,开始编故事了:“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你们的问题,看你衣食住行的水平绝对算的上家底殷实,说起来我当时也是因为负担不起法兰的房租,才会跟我们组长住到一起的。”
纪川的话似是勾起了男人对往事的回忆,“同病相怜”总能轻易让人敞开心扉。
听到巴尼长长舒出的一口气,纪川便知道他是彻底放下戒备了。
“我虽然是蓝斯本地人,比起其他地方确实会好很多,但我家里都是基督徒……”
这事也是纪川后来才知道的,他原以为国外对同志的容忍度应该会比国内高得多,直到艾凡经手了一起以同志为主角的校园暴力,他才了解到法兰克斯的情况。
除了首都蓝斯这个包罗万象的大熔炉能给彩虹旗留出一点位置,法兰其他地方对同性恋的抵制程度真是一点不亚于他印象中的中国。
所以纪川还是很能理解巴尼的,开始适时穿插自己的故事:“其实我也是从中国逃出来的,我很爱我的国家,只是可惜传统观念不接受我。”
巴尼挪开胳膊眼神迷离地望向坐在自己身边腰背笔直的东方少年:“中国是个有底蕴的国家,不过欢迎来到法兰,以及恭喜你,你爱人家里没有信教徒。”
再联系先前普兰留下的情诗,纪川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所以你们吵架是因为你不能对家人出柜?”
巴尼搓了搓自己因为酒精而潮红的脸:“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也不至于,但他们总催我结婚,丽莲这个女朋友就是这么来的,前段时间逼的狠了……”
“但我感觉丽莲和普兰的关系似乎特别好?”纪川终于提出了这个让他最想不通的问题。
一说起三人的关系巴尼就彻底泄气了,显然是笔烂账。
原来丽莲在最开始就是兰兰很要好的朋友,而他们就像许多同志应付家里一样,找来了这么个假女友,只是当时巴尼其实是非常反感普兰这个提议的,奈何普兰却异常坚持,对自己的好友也相当放心。
为了应付每次去巴尼家见家长,普兰几乎将男友的一切都悉数告知了好友,直到有一天丽莲突然告诉他,她是真的喜欢上了巴尼。
“兰兰让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太单纯、太善良了,就是这样他都没有甩开丽莲,那段时间家里的动静我都回绝了,我一直都觉得这就是在胡闹,他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最开始提出这个方案也是因为他舍不得我压力太大,后来不赶丽莲走,也是因为他不希望丽莲太难过。”
这些话巴尼从没说给谁听过,他承认自己确实是个暴脾气,也不善于沟通,有事情都闷在心里,他对酒精的依赖也都是那段时间弄出来的。
大概是纪川人畜无害地让人特别有倾诉欲,巴尼对他几乎是有问必答。
“那后来呢?”
“一个礼拜前他竟然说丽莲跟他达成了共识,丽莲想给我生个孩子,然后她就离开,真是荒唐……”
纪川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只得轻轻叹道:“他可能只是爱你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