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人稀,陆棠棣身边只浓云一个,冷风从北边灌入,穿廊而过,一曳微弱的烛光在薄如蝉翼的灯笼纸内摇晃,身旁的浓云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小姐,少爷会不会不回来了?”陆棠棣搬着小板凳在后门处守着,从白天守到傍晚再到夜晚,可人影也没瞧见一个,浓云缩了缩双肩。
一手捏着竹条的陆棠棣扑腾站起,幡然醒悟地抬起手拍在自己的印堂处,要被自己蠢哭了,“浓云,我们走。”
浓云提起灯笼就跟了上去,终于要回到暖和的屋子了,“走错了!小姐。”
只见陆棠棣拖着一根竹条,竹条在地上拉过一道小声的声音,直奔北苑,果然!阿山正巧从屋子里出来就和陆棠棣打了个照面,脚下打结就想溜。
“站住!”陆棠棣喝住,“你们从哪里进来的?”
“小姐,这么晚了还没歇下啊?”阿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好抖着胆子打马虎眼,他在陆家时间长,以前只跟小姐说过一句话,当时小姐还是脸色惨白喘着气地回复他一个“嗯”字。
陆棠棣抬起竹条,声色俱厉:“今天一天你们跑哪里如鬼混了?这么晚才回来,怎么溜进来的?”
连浓云都跟着她主子串通一气,逼问道:“快说,不然腿打断。”默默抬起一根粗木棍子。
阿山委屈地下意识摸了一下还健在的腿,小姐大病初愈后像换了个人,他暂时还摸不清她的套路,只能和盘托出:“今天早上少爷先去了杨楼吃饭,在雅间睡了一上午,与几个朋友在正店呆了一下午,后来……”
“喝酒了?”陆棠棣正要往前走,可阿山不愿意让路,阿山继续说,“小姐,您千万别怪少爷,少爷他这次打架情有可原啊。”
又打架?混蛋小子?陆棠棣一把推开阿山,“让开,他就是不长记性。”
“小姐,”阿山急的有些破音了,恳切道,“少爷他只是听不惯别人说您坏话才会打架的。”
陆棠棣一顿,有些不明所以,“从何说起?”
阿山偷偷观察了陆棠棣的眼色才吞吞吐吐说,“少爷他不让我告诉您,但我觉得少爷他没错,那姓朱的欺人太甚,对您恶言恶语,少爷忍不得别人泼您脏水才会打架的,更可恶那姓朱的仗着人多,少爷他喝醉了酒才受了重伤,不然,少爷一打十也不在话下,现在少爷已经睡下了,小姐……”
前因后果陆棠棣大概捋清楚了,深深了看了一眼关紧的木门,这时才借着暗淡的月光看到阿山脸上青肿一片,“浓云,你拿点药给阿山罢。”
陆棠棣接过灯笼先一个人回屋去了,她冥思苦想了许久,原主在世时常年被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应该没机会抛头露面惹人嫌才对啊。
辗转反侧,直至夜深,浓云听闻动静悄悄地过来,点了一支蜡烛,“小姐,怎么还没睡?”
自己想不通透,陆棠棣望着浓云,一脸的迷惑和渴望真相,试探地问道:“浓云,阿山口中那个姓朱的是谁啊?我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啊?”浓云看着小姐是真的不明所以,替她拉上被子,“小姐,快睡罢,那种人渣不提也罢。”
在提到那个朱姓人氏时,阿山和浓云都是咬牙切齿十分厌恶的表情,这更加勾起了陆棠棣的好奇心,她干脆掀开被子不睡了,“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快说。”
“小姐,您是真的忘记了吗?”浓云抻了抻脖子,心想,小姐本来病重就是被那人气的,现在病好了也好不容易把那人忘了,何必再提起给小姐堵心。
陆棠棣乖乖地点头。
浓云露出一个大笑,按着她的肩让她躺下,一边替她盖好被子捏紧缝隙,一边笑说,“小姐,好好睡觉,忘了人渣我们开始新生活。”
于是她就在陆棠棣幽怨般的眼神里吹灭了烛火,消失在视线里。
陆棠棣习惯了早起,可是昨天晚上一直努力保持清醒在原主的记忆里搜肠刮肚,连小时候陆笈表演扔豆子扔到鼻孔里的鸡毛蒜皮的事都想起来了,可就是想不起来姓朱的零星半点的事。想到凌晨才晕晕沉沉地睡去,天色微深还被生物钟叫醒。
准确来说,是被一阵郎朗读书声唤醒的,再清醒三分,好像是陆白杨的读书声?
自己是不是魔怔了,陆棠棣没叫浓云,自己洗漱好出门去了。
去年的枯荷还在,萧索的池塘残留一道风景,雾气缭绕,湖心亭被雾气环绕,里面的少年朦朦胧胧,正认真地拿着一卷书,还拿着一只毛笔,时不时在纸上落下几笔。
走近点,再走近点。
“杨杨?”陆棠棣走了过去,第一反应不是笑,是抬手试陆白杨额头的温度,没发烧,好心地关切道,“是不是昨天喝酒醉糊涂了?”
面无表情的陆白杨叫她,“姐,我早就清醒了。”
目光落在书上,是《诗经》,不是什么闲书,目光再落在陆白杨挂彩的脸上,柔和问:“昨天和你打架的那个人……”
“姐!”这时换陆白杨一脸关切地看着她,放下书,陆白杨双手窝着她的小手,很是温暖,目光炯炯,“你放心,我会不会再让姓朱的伤害你。”
钪锵有力的承诺和一脸认真,陆棠棣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禁又要问,“那个姓朱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