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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加码(1 / 2)


八月十六日,京城,章首辅之兄章鸿礼寿宴。

日中天的章府门前车水马龙,因来客太多,宴席一日排不开,足足分成了五日,方勉强把要?紧人物皆请到。这还?只是章鸿礼的寿宴,到了十月间章首辅本人过寿时,不知又将是怎样的光景。

丁夫人乃今日的女主人,她的正屋内外,满满当?当?的皆是诰命。这也是几个月以来,她头一回公然露面。只因瑞安公丧仪时,颜舜华害她丢了个大丑,羞的她好几个月都不敢见人。

如?今,颜舜华跟着杨景澄被流放,听闻路上还?受了重刑,惨不忍睹。丁夫人不禁有扬眉吐气?之感。纵然脸上依稀残留着颜舜华的指甲印,今日宴客的她却是浑身的喜气?洋洋。大红织金锦缎、杂宝镶嵌的金冠,更是衬的她光彩照人。

体面不止于此,巳时二刻,街道上忽闻鼓乐声大作!机灵的章家小厮寻声探去,竟是太子夫妇的仪仗正逶迤而来。论理,太子出行得清街封路,然出宫前,太子有云,切勿惊扰百姓,只摆半副仪仗,叫人好生避让便罢了。

于是,京城的百姓们趁机涨了番见识,要?知道,国朝已是好有几十年不曾见过太子了!换言之,太子出行,比皇帝出行还?要?稀罕。饶是久居京城的百姓们知道礼仪,也忍不住蜂拥前来围观。

人一多,太子夫妇的车轿自然慢了下来。章家的小厮赶忙的飞奔回家报信,府内外登时炸开了锅。内宅里,原坐在最上首的榕王妃,忙不迭站起来,调笑道:“可了不得,我得给咱们四姐姐让个座儿,诸位长辈姐妹,也让我一让吧。”

宗室里姓章的夫人不知凡几,榕王妃这句话,听的章家人喜笑颜开。丁夫人不由笑道:“我们王妃娘娘的这张嘴啊,天下没人巧的过你去。”

榕王妃重新坐到了左边下首第一位,与坐到右手第一位的主人家丁夫人笑道:“那可不敢当,我们太子妃才真个巧哩!”

章家的女眷又咯咯的笑做了一团。不多时,太子夫妻的仪仗拐进了巷道。章家中门大开,男客们按着朝中站班的秩序,于大堂恭迎太子。内宅则是以榕王妃为首,率众女眷等候太子妃。

两副十六人抬的大轿在门口分开,太子停轿,太子妃的轿子则直往二门而去。

肃、立、跪、叩首。众主宾齐呼“太子千岁”。礼毕,太监搀着太子下轿,章首辅上前一步,躬身恭敬的道:“殿下今日赏脸莅临寒舍,臣等铭感五内,日后定当?尽忠职守,不负殿下厚望!”

太子朗声笑道:“你同我客气了不是?你家我往日常来,今日倒弄的咱们不熟似的。”说着,他亲自扶起章首辅,携着他的手?往正厅走去。来客们见状,纷纷眼神乱飞、心神荡漾。

因永和帝实不喜太子,被迫下了册封的诏书后,册封大典却一拖再拖。恰八月里正是秋粮入库、清点秋税的时节,朝廷内外忙的不可开交。礼部更是借着今年秋试的名头,耍赖不肯筹办。

永和帝有此态度,太子在宫里的日子便很是不顺。即使有看好他、凑上前来讨好的,亦不敢做的太明显。如?今宫里梁安当?家,他一向偏着华阳系,正下不来台。谁敢触他眉头,他奈何不得太子,还?奈何不得一群狗奴才?到时他仗着永和帝撑腰,来个杀鸡儆猴,把太子的脸面撕下来扔地上踩,太子都没处说理去!

永和帝再失势,宫廷内依旧是他的地盘。只要他活着一日,梁安便能在宫里横着走。待到永和帝蹬腿,他一个无儿无女无亲无眷的老太监,跟着上个吊,新皇还?得捏着鼻子给他颁个旌表,赞他的忠贞无二。

是以,新太子赶上个老匹夫,当?真是忍无可忍,还?得重头再忍。偏偏久居宫中的老太监,折腾起人来,那叫一个花样百出。太子妃早起被冰凉凉的稀粥气了个死,太子亦觉丢了面子,险些怄出缸老血的夫妻两个一合计,索性趁着章府寿宴,跑出宫散心了。

慈宁宫内,红泥小火炉上,药汁翻滚,眼见着即将烧干,却无人去管。满室药香中,章太后倚在大迎枕上,静静的听着各方回报。待听到章府今日宾客云集时,嘴边挂起了嘲讽的笑。章鸿礼是她长兄,却是庶出。当?年她母亲生育的晚,在章家这等?动辄三年抱俩的地界,自然受尽了委屈,其中亦少不得来自章鸿礼的生母。

以至于生下她之后,积忧成疾的母亲没多久便撒手?人寰。父亲很快娶了填房,加上得宠的侍妾们,又生了一大串。那些年,她们兄妹在章家内宅相依为命,甚至可称得上挣扎求存。

俗话说的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章首辅与章太后这对兄妹,能有今日之成就,与幼时在家中斗继母抢资源是分不开的。也正因如?此,章太后对庶兄章鸿礼的感情有几斤几两,实在不便明言。

慈宁宫内的心腹们自是知道往事?,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章太后的冷笑,并不源于往事?,而是章家今日的烈火喷油。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

章太后修长的手?指,一圈圈绕着腕上佛珠坠着的流苏,忽然问出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梁安给太子妃使绊子了?”

兰贵一个激灵,外头的事?儿他弄不明白章太后从不责怪,宫里的琐事?若不知,可就得挨板子了。于是他想也没想的道:“每日都有新花样,娘娘问的是哪天的?”

“噗嗤。”章太后笑出了声,“真有他的!”说着,她笑容微敛,不疾不徐的道:“哪日开始的?”

兰贵想了想:“一个多月前,他来咱们宫里,请您去救咱们世子之后的第二日开始的。”

章太后目光一凝:“他看出来了。”

兰贵惊愕:“怎会?您白日里可从来不卸妆!”

“哈哈哈哈!”章太后突然大笑,她从罗汉床上起身,走到了窗前,看着章府所在的方向,饶有兴致的道,“梁安都看出来了,章家几位,竟没半点怀疑么?”

哥哥,你可知,行百里者半九十。你竟在临门一脚的关头,真的把我当?成了个只顾儿孙的老妪?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欲擒故纵、暗渡成仓……这些统统都是当年你亲自教授于我的,而今,你自己却忘了么?

章太后目光如?水,我是国朝的太后,是天下的正统。小时候,她曾痛恨自己为何托生成了女人。分明她的四书五经与哥哥相比毫不逊色,却只能裹了脚,束缚在内宅,连哥哥高中探花,打马游街的热闹都没资格去看。

直到夫君早丧,她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的那一刻,方才惊觉,做女人没什么不好。虽坐不了帝王宝座,可金銮殿上,任她驰骋!

她才是国朝的主宰,谁来做太子,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疼爱的孙子遇刺失踪,担忧至一病不起。章太后又一次忍不住笑了起来。杨景澄算她哪门子孙子?便是从宗法论,百年前已开宗立府的瑞安公一支,早出五服,便是同姓,有些地界已可联姻了!相比之下,华阳方是近支,华阳才勉强称的上她的孙子。

你们杀华阳,我心疼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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