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我陪你去。”杨景澄理了理衣裳,“正好,我要去外头查探灾情,好上报朝廷。”
“您……亲自去?”杜玉娘有些不确定的问。
“自然,”杨景澄道,“宁江虽不是我的封地,却是我堂叔祖的。亲戚长辈家里遭了灾,我就在门前却不去看一眼,像什么话??”
丁年贵黑着?个脸道:“歪理!”却知道杨景澄平日里虽好说话,犟起来也是难拉的住,索性懒得浪费口水劝说。
杨景澄笑?了笑?,没反驳丁年贵,而是抬脚往外走。丁年贵心道果然,连忙喊上几个人跟在了他身后。杜玉娘愣了好半晌,惊觉杨景澄已走到二门,连忙撒腿跑下楼,生怕自己被甩在了家里。
侍卫李金子打开了门闩,一行人走到了门外的巷道上。巷道上积了两寸多厚的泥沙,上头还留着?昨日彭弘毅等人的脚印。半干的泥沙又软又滑,草鞋踩上去便是个坑。饶是杨景澄身边环绕着?几大高手,也连摔了好几跤。不是丁年贵等人不上心,实在是如此路况,他们自己都照摔不误。
艰难的跋涉到了大街上,大抵是宽阔的街道上水流更急,泥沙没那么容易淤积之故,道路比巷道里的好走些。杨景澄打量着两侧的店铺,倒塌了一半还多,剩下的里头除了泥沙之外空空如也。三三两两的百姓在泥里刨着什么,更多的则是衣衫褴褛的坐在墙根底下,表情木然。整个街道宛若鬼城,静的令人窒息。
杨景澄深吸一口气,低声问丁年贵:“府库在哪个方向?”
丁年贵默默的前头带路,杨景澄原本住的就离府衙不远,以他们几个人的脚程,很快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但原本重兵把守的高耸建筑,早不见踪影,只留下了几块残破的地基昭示着?它?曾存在。此处同样有不知所措的百姓在游荡。而杨景澄亦是在这里,亲眼看见了两个男人默契的交换了牵在手里的孩子。
孩子看着?三四岁的模样,又瘦又脏,分不出男女,亦察觉不到他们身上的恐惧。或许是不知即将发生什么,又或许是两天三夜的逃亡与饥饿让他们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总之,他们就那般平静到麻木的……跟着?陌生人走了,连头都不曾回。
杨景澄一脚踏出,丁年贵的胳膊立刻挡在了他的身前。无需言语,在场所有人皆知道他的意思。满城饿殍,他们能救几个?理智如此,可杨景澄的眼圈还是渐渐的红了。稚子何?辜?
“不让您出来,并不是怕您遇险。凭他什么绿林好汉,在我面前,也只是土鸡瓦狗。”丁年贵的声音里透出了几丝无奈,“‘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君子可远庖厨,而您站在此地,今晚还吃得下饭么?”
李金子忽然道:“勿以善小而不为,世子若实在于心不忍,那两个孩子追回来也容易。能救一个是一个,至少自己心里好受些。”
然而,李金子话?音未落,不知何处竟飘来了一丝奇异的肉香。杨景澄好似被人当头敲了一记闷棍,当即胃中翻滚,差点直接吐了出来。
“回去吧。”杜玉娘道,“我妹子晓得我在哪,知府都寻来了,她没来……”她扯开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我能活着?,老天待我们家不薄!我走不动了,不找了,我们回去!”
弥漫的肉香里,好半日才回过神的杨景澄沙哑着?嗓子问:“朝廷赈灾的粮食,能到么?”
丁年贵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杨景澄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世子,我送你回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