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沛雪在山上呆了几日,因为天气渐渐冷了,所以并没有摆酒看戏,游山逛庙,而是进完香之后就回了京城。
回到家几日后突然起了大风,凉风嗖嗖地往路人的脖子里钻,唐沛雪躲在闺房里钻研着女红,倒是没有再戳破手指,只是神思早已飞远。
第二日便下了雪,今年的雪来得晚,也分外的大,仿佛要把之前所积攒的都发泄出来。唐沛雪探出一个脑袋,只见地上很快就铺了厚厚的一层,白净得招人疼。下人们踩出一条小道来,雪絮儿纷纷扬扬地又很快落满了一地。
唐沛雪喜欢这样寂静的冬日。
唐即中拂去肩膀上不小心沾染的几片雪花,坐下来喝了杯热茶,神色有些凝重。唐母瞧见他这个神色便问,“老爷这是怎么了?”
唐即中叹了口气,“近日里,我也不曾出过什么风头。只是陛下不知为何格外关注唐家,今日退朝之后还将我召去赐给了我一样东西。”
唐母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唐即中从侍从那拿出一卷,“你瞧。”
唐母接过,打开粗略地瞧了瞧,只见是一张张男人的画像,有儒雅的书生,有贵气的公子哥……她越看越疑惑,“这是何意?”
“皇上说这是京城里条件好的男儿,让我为宝儿挑选个如意郎君。”唐即中扶了扶额。
陛下这是想给唐沛雪寻个好人家,若是放到平常人家或许能算得上是好事一桩,但唐即中显然不这么认为。
自从上次宝儿一病,他就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劲,皇上不知为何突然关注起唐家来。他知晓陛下向来不待见唐家,但也从未为难过唐家,若是能安然无恙地如同以前一样倒也好了。偏偏突然对唐家关怀备至,怎叫他不惶恐?
先是派了御医给宝儿看病,又是为宝儿操心亲事,甚至于前不久他的官职还往上抬了抬,唐即中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陛下这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唐母显然同唐即中想到一处去了,但还是宽慰他道,“老爷,皇上施恩于唐家,难道你还不高兴吗?”
唐即中哪里敢不高兴,目光落到那些画像上,“皇上既然开口了,看来我们是非挑不可啊。”
他拿过画像摊在膝盖上,同唐母商量起来。
唐沛雪在屏风后站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走进去。
陛下为她挑选夫婿?她缓缓地转过身来,四肢有些发冷,心里隐隐有些绝望。一瞬间窗外纯白的雪隔着老远也散发着无尽的寒意,像是瞬间就能将她全部侵蚀。
她是不是该庆幸不是直接赐婚,还有一点选择的余地?
唐沛雪衣袖下的手攥成拳头,隐隐现出几根青筋,她的步子沉重而缓慢地向前迈着,像是奔赴一个死局。
唐沛雪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一直以来她只有一条路走。
她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胸腔里早已汹涌澎湃。待走到院里时,她伸出自己的手,仿佛想从上面看出什么奥秘来。可是没有,那双纤细的手并不能告诉她什么。
冬日天色黑得早,唐沛雪早早地进了屋里待着,一手拿着绣线,一手攥着帕子。
走进来的唐母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发笑,“你这帕子都绣了半个多月了。”
唐沛雪心里一咯噔,放下手里的帕子站了起来,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唐母在一旁坐下,拉过她的衣袖,把她安在了凳上,又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画像摆在她面前,“你快看看,这几个男子哪个合你的心意?”
唐沛雪拿过画像,没想到还不少,罗列在这里像是她在挑选大白菜一样。
她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是明知故问,“娘亲这是做什么?”
“这些都是京城里的适婚儿郎,你若是看上了哪个,为娘去找人为你说亲。”
唐沛雪没有拒绝,反而细细地挑选起来。
这个桃花眼,看起来就是风流的主。
这个看起来太过稚嫩,唐沛雪又摇摇头。
终于她的指尖落在一个画像上,那上面是一个儒雅的书生,“娘亲,这个人怎么样?”
唐母探过眼去,心道女儿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个书生虽然门第不高,但是颇有才华,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金榜题名,在朝中博取一个功名。若是宝儿嫁与此人,后院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妾,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些。
唐沛雪目中没什么暖意,她只是随便指了一个认得的人。
这个书生名叫方子英,此人有一个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笃,早已私定终身。后来书生的母亲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他反对不成,竟然跟心上人私奔了。
看起来是一个传统腐朽的书生,没想到却是个不顾世俗、难得一见的男子。连唐沛雪前世都忍不住回想了下这人的相貌,对他钦佩不已。只是这二人后来的日子如何她却是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