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有种被撕裂的感觉,令人触目的裂口在纱布下若隐若现,承钰咬着毛巾忍痛,大汗淋漓,痛得眉目扭曲,可偏要死鸭子嘴硬道:“我说了无碍,张大夫你就不必操心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让您强撑着伤也要前去?您早已不是无知懵懂的小毛孩了,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身体才是本钱啊!养好了身子,您想去做什么老夫都不拦您。”
张大夫一句接一句地劝导着承钰,可谓是煞费苦心,奈何有人就是不领情,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嘶啊——”伤口被不小心扯到,承钰倒抽了一口凉气,背后冷汗簌簌地往下流,他艰难地睁开眼,望着马车车顶,长睫下晦暗不明的神色是从未外露过的哀伤。
“若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张大夫,你不懂……”承钰忍痛抬起受伤的胳膊,将大手捂在自己心口之上,这一刻,他痛的不是肉.体,是心。
昨夜中了鬼手的毒镖后,他昏迷了一夜,醒来时,黑衣手下南风就传来了楚未岚将在今日游街示众并在午时三刻问斩的噩耗,承钰再也坐不住,即刻叫上一帮子黑衣手下,拖着一副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了马车。
张大夫彻夜未眠,帮承钰疗了一晚的伤,可承钰伤口太多,根本来不及完全上药和包扎,于是在张大夫的强烈要求下,承钰终于准许他上了马车,边疗伤边赶路。
“您说的是楚姑娘。”张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承钰:“老夫有何不懂?老夫认识您与楚姑娘已有数载,本以为您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老夫万万没想到,美好的未来被您亲自毁在了手里……”
说到这儿,张大夫突然停住,尴尬地掩了掩嘴,给自己台阶下道:“是老夫多言了,五皇子可选择不听。”
承钰摆了摆手道:“张大夫,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亲手毁了这一切,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一定痛改前非,等救回未岚,我就让她从太子身边离开,把她留在身边好好过日子,好好弥补她。”
“好好过日子?可您的帝王梦……”张大夫欲言又止,生怕触碰到承钰的逆鳞。
而承钰一如从前一般,从未改变过自己的信念,“张大夫,你不必劝我,劝了几百遍也不会有用的。我从未听过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的故事,我说过,我想要的,都会由我亲自实现。”
张大夫无声地苦笑了两下,不想再接承钰的话,心中有些难言的悲哀,五皇子,还是太贪心了。
人人皆知太子狂傲自负、目中无人,可在他看来,这位五皇子的心高气傲,可是从来不输给太子的,只不过他藏得太好,唯有他与楚未岚这些个骨干,才有机会一睹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五皇子,您可知您的话自相矛盾了?您说,若楚姑娘死了,就失去了生活的意义;可您又说,您不会放弃自己的帝王梦。
说到底,您活着的意义,只是为了圆这一个帝王梦啊!而楚姑娘,只是您称帝路上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张大夫的神色都被承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又何尝没有想过放弃这江山?可是他做不到,他骨子里生来就流着叛逆的血,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爆发出无限的野心。
而那个契机,早在许多年前就出现了,呵呵……
将楚未岚重新留在自己身边,换一种方式去突破太子的防线,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了,说实话,他也从未想过他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样。
但这不足以动摇他将这江山收入囊中的决心,不足以!
*
两个时辰的游街已经接近尾声,锦衣卫们护送着囚车将楚未岚送往刑场,只待时辰一到,将其问斩。
楚未岚被捆上粗硬的麻绳,然后又被两人一左一右扛着押到了刑场上,其中一人一脚踹在她膝弯处,她吃痛地跪倒在了地上。
被暴晒两个时辰后,楚未岚已经浑身疲软不堪,身上还被老百姓们砸了不少烂叶子和臭鸡蛋,若不走近仔细辨认,已经没人认得出来这是曾经光鲜亮丽、明艳动人的楚未岚了。
“严惩妖女!妖孽必死!吾皇万岁!”
“严惩妖女!妖孽必死!吾皇万岁!”
“严惩妖女!妖孽必死!吾皇万岁!”
老百姓们挥舞着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大旗,殊不知,楚未岚根本就是冤枉中的冤枉,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争辩了。
鬼手站在刑场的一角,看着楚未岚落魄的模样,再一次想起了小黄狗的事。
当年,隔壁村上的黑狗偷吃了村上一户人的腌肉,可那户人却以为是小黄狗偷吃的,他极力为小黄狗辩白,可那户人最后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棍打死了它。
他是亲眼看着小黄狗死的,也是亲手为小黄狗下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