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这世上的好人还是比较多的。
但……
“多谢您了!不过……”穆拉拉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堆嫁妆箱子,一脸为难道,“我这些东西,一辆黄包车怕是装不下,要不您还是自去忙吧!”
原主的嫁妆虽少,但也得四个大箱子。
指望用一辆黄包车装走,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分几次装吧,穆拉拉又不放心——毕竟她现在就一个人,顾头不顾尾的,实在不宜让这些东西离了自己的眼睛。
这时候的上海滩可没有后世那么安稳。
外头随便一个三岁小孩子,也晓得十里洋场里龙蛇混杂,帮派繁多,各路神仙们横行。
虽然穆拉拉现在不用去火车站这类拆白党、小偷、混混们横行的地方。
但饶是如此,她一个弱女子单带着这许多箱子,也够扎人眼了。
就算一刻不离眼,穆拉拉也没有绝对的信心,保证自己就能把这批财物完好无损的带到该去的地方,更别说让这些东西离了她的眼了。
这男人看着赏心悦目,但也是个素昧相识的陌生人,穆拉拉虽然偶尔也犯一点不合时宜的花痴病,但那也是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才会饱暖思淫/欲。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民国初年啊!
但凡是在上海滩待过几天的人,哪个没听过弄堂里的阿妈骂过外头长得人五人六的小混混:“侬个白吃白喝的拆白客,死到外头都没人收尸!”
这里说的拆白党,指的就是上海俚语里,专门利用自身皮相行骗,以白饮白食、骗财骗色为目的的青年小哥儿了。①
不是穆拉拉多疑,但这时候的十里洋场,因为各方面势力混杂,鱼龙一窝,反而没人敢大管,导致上海滩简直就成了三教九流的天堂。
又因为上海的人流量极大,很多小偷、混混、骗子、拆白党们……就专门堵在火车站里浑水摸鱼,专挑从外地进城的单身女人、老人们下手。
不知道多少外地人刚进城,没出火车站,就被这些人各显神通的扒个精光。
运气好点的人虽失了财物,但投了亲再找份工,好歹也能缓过劲儿来。
而运气更坏一点儿的,失去盘缠,再投亲无门。
女人们还能就近找个皮条客,身投燕儿窝,不至于立时就被饿死。
可老人们除了投了丐帮乞讨度日,就只能一卷破席扔护城河里了。
而三教九流里,能当拆白党的人,显然要求要更高一些——至少一副俊郎白皙的面皮是不可或缺的。
这就像后世的娱乐会所一样,要想哄手里有钱的太太、小姐们上钩,不单单谈吐举止要过得去,还得有一张出类拔萃的脸。
有了能迷得女人神魂颠倒的皮相,才好扮成文人、学究、军人、巡捕、律师、医生……各种体面一点的职业。
再去找个身怀大笔银子的太太小姐们骗出全副身家,好逍遥一段时日。
因为经过网络大爆炸时期,穆拉拉在这民国的女人里,好歹也算是个阅尽美男的狠角色了。
但刚见过的霍靖宇,再加上现世里她所有见过的美男子,眼前这男人也能轻轻松松的力压群雄了——能有这么个皮相,保不准这小美人儿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才跑过来色/诱她的。
由不得穆拉拉不小心。
那男人听了这话,却也没再多说,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居然真就这么上车走了。
等人走远了,穆拉拉这才状似无聊地收回了目光。
又一次对着梧桐道上的黄包车夫招了招手,大声道:“替我跑一趟腿就给一角钱,先到先得!”
现在这世情,拉一趟黄包车,才能得三五个铜元①,一角钱都够大家伙儿跑十趟的了。
这样一来利益够多,又不至于太过夸张漏财。
果然,穆拉拉这话刚一落音,刚才还在观望的黄包车师傅们一个赛一个的跑得快,转眼间就涌进来十几个。
穆拉拉从麻袋里扒拉出十个铜板,眼疾手快地往最先到的那位手里一塞,交代道:“这是定金,烦请您帮我去请个老爷车回来,等车到了,我再付您剩下的钱。”
那人也是个手脚麻利的,闻言刺溜一下钻出人群跑了。
四个婆子看自己这是拦不住穆拉拉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留了两个人看着她,其他两个往小洋楼里走去,应该是向四姨太讨主意去了。
穆拉拉却没空管她们,只心下诧异地摸了摸自己左手微微发热的手心,面上却是一派的不动声色。
……
大概是为了剩下的二十个铜元,那黄包车师傅速度极快。
不过五六分钟,就拉着黄包车跟着一辆黑皮老爷车到了。
穆拉拉见状,按捺下心里的疑问,先把行礼一概搬到车上,见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才隔着车窗给眼巴巴等着的黄包车师傅结了剩下的钱,向前座的洋车司机道:“送我去城里最大的牙行。”
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既不是搞清楚那位貌美小哥儿是不是骗子,也不是查看自己越发灼热的左手手心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先找个住处安置下来,免得现在就被人盯上,今晚就带着巨财暴尸街头。
那洋车司机听了这话,诧异地一看后视镜,问道:“小姐去牙行做什么?”
“找个房地产经纪人看看房子。”自己找掮客谈房子的事,还需这位司机先生配合,所以提前打声招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