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吧，砂流，”夜一的双手弯曲，架在身后的石头上，金色的眼瞳望着术式幻化出来的蓝天，“你的身体很奇怪。”
“很奇怪……是什么意思？”被单方面玩闹地奄奄一息，阿申死鱼一般地将上半身趴在石头上。她听到这带着不详气息的话语，将头扭向了一旁的紫绀色长发的女性，“夜一先生？”
“每个灵体和物质皆具备魂魄，”夜一却并没有先解释她的话的意思，而是为阿申阐述起了灵体的概念，“其中人的魂魄中，灵子浓度低的被称为整；灵子浓度高的，在经过真央灵术学院的学习之后，就可以成为死神。你应该知道死神是什么吧？”
阿申重新将身体沉回了温泉中：“是的，就是拥有斩魄刀，将现世的灵魂送完尸魂界，并且肩负消灭虚的存在吧。”
“这是一个客观的评价呢，”夜一看不出悲喜地感叹了一句，“锁结和魄睡，灵体产生灵力的穴道，同时也是灵体的要害；还有灵压之芯，灵体具备的灵压核心，亦为维持灵体生命的能源——这是所有高浓度灵子的灵体所具备的三要素，你全都没有。”
“诶！？”阿申差点跳起来，她急忙询问道，“可是，或许是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所以身体上才会差异——”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猜想的，”夜一的神情凝重，话锋再次转开，“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不知道。”阿申很诚恳地摇头。
“！”夜一差点被呛了一口水，“你不知道就随随便便地跟着我来了，万一我把你卖掉了呢？”
“噫，怎么会！”倒是阿申讶异地瞪大了双眼，“难道夜一先生会做这种事情吗？”
“我当然不会，可是啊，”夜一无语地看着这个空有一张苦大仇深脸的小姑娘，“就算你能‘看见’，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要随时随地保持警惕心才好啊。”
“……哦。”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更好的回答了，于是没有多少生活经验的黑发少女点点头。
“……你真的听进去了吗==？”夜一对此保持怀疑。
“我真的听进去啦！”阿申强调，可又沉默了下来，“可是……夜一先生是不同的啊。”
“……什么‘不同的’？”
“就是！”阿申有点急，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更加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能‘看到’你，然后，我单方面地了解了你，在你并不知道我的情况下——本来也没有觉得怎么样的！可是啊……”
我喜欢你。我了解你。我熟悉你。
——可是对我而言思之如狂的你，眼中的我，只是一个毫不搭尬的陌生人。
阿申蹙起眉头，面容上流露出了隐忍克制的难过：“我本来就超级喜欢你的呀，每次都抱着贪婪的心情，总觉得‘哪怕能多了解你一点’也十分地让人感到幸福。也没有奢望过能见到本人之类的——但是现在和你相遇了……”
说这话的时候，态度会不会因为知道所谓的未来，过于盛气凌人了呢？说这话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过于了解你，被当成是不要脸的自来熟呢？说这话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触碰到了你还未解开的心结，过于冒进被讨厌了呢？
“太不公平了，”阿申挠挠头，消沉了下来，“总有种侵犯人隐私权的感觉……”
但是，拥有这些担心和忧虑，还有被你无意伤害而留下的痕迹，都是那么地令人欢呼雀跃。
因为这意味着我与你的相遇。
这次是双方面的，而不是我一个人，进行着被世上大部分人所鄙夷的“不过是纸片人，麻烦你清醒一点”的、单箭头了。
“再对你警惕的话，也太不知好歹了，”黑发少女不好意思地又想把身体沉到水面以下了，含含糊糊地说，“而且，怎么可能对你警惕地起来嘛，总之——？……夜一、先生？”
“……”
夜一没有说话。
紫绀色长发的成熟女性，和黑色头发的少女，两个人都只裹着一条单薄的浴巾，相拥着。
也因此，阿申看不清夜一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只得迟疑着将手轻轻搭在了她的细腰上：“……夜一先生？”
是想起碎蜂了吗？这句话，阿申斟酌了一下，没有问出来。
浴巾真是十分单薄，阿申几乎能感觉夜一的心跳沉重有力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自己的心口。
……明明是一样的身高，却因为对方强大的气势，导致阿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夜一给“淹没”了。
正如阿申所想的，夜一的确是想到了碎蜂——准确地说，应该是继承了“碎蜂”的蜂梢绫。
但是，这孩子比碎蜂更加柔弱，更加单纯，也更加……天真。
她的掩饰在人精的面前等于不存在，只要直视她的棕色双眼，甚至是从她的身体泄露的小动作，就可以看出她到底是一个怎样不设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