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倒也干脆,直接领着她就进了后堂。
林有福如今才有空将此地好好打量。
这里确实不小,被用布帘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块,每个小块中都安置着一张床和一台柜子,干净整洁,隐隐还能在空气中闻到一股雄黄、艾草与花椒混合的味道。
“今日里病人不多,师傅也出去会诊了,后医室有陆师弟在,有什么事儿您喊他就行。我继续去前面照看了啊。”或许是真的很忙,卓安与林有福详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快步出去了。
林有福也不在意,举目望了望,就寻到了二哥所在。
林晚给她在林有玉床边搬来张凳子,她便理了理裙摆,怀着一颗忧心,不安坐下。
林有玉还没醒,他依旧以一种背朝上的姿势趴在那里,青色与灰色交织在他孱弱的眉目间,逼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
他此刻正在说着些什么,应是胡话。
林有福禁不住凑耳去听。
“珠……沁……珠沁……救……救救……她……”话语模糊而微弱,林有福除了“珠沁”两个字外,几乎全未听清,正待再听,却见林有玉突然浑身颤抖了起来。
林有福吓了一跳,不顾体面,高喊道:“王公子!!!!”
正在一边查看其他病人的王陆厦被林有福吓了一个激灵,赶忙来看林有玉情况。
“不行,怕是热度太高惊厥了,得赶快针灸才行。”王陆厦诊断极快,找了几个学徒来把人按住,就将林有福请到了一边。
林有福看着此时抽得面目狰狞的二哥,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二哥,二哥!你醒醒啊二哥!”
“小姐,您别着急,有大夫在这里,二少爷定没事的啊。”林晚其实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但她又怕小姐急坏了身子,因此只能强行振作一叠声安慰起林有福。
“王大夫,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此时,一名学徒惊呼出了声:“血根本止不住!”
“是啊,药粉根本上不去,都被血冲下来了。”另一名学徒也附和道。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林有福,此刻已然软在床边,除了哭以外,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无法思考别的。
“再试试,让我再试试。”王陆厦仍不死心,师傅还没回来,师兄医术与自己不同科,现在这里只有他可以拼一把了:“把帘子拉上,请林小姐出去。”
一场忙乱中,在林晚的搀扶下,林有福再次被请到了后院。
折儿依旧在这里撵药,他看林有福已然哭花了妆容,却仍固执得站在门前不肯离开,便出声劝道:“姐姐,您到那边的凳子上坐坐吧,一直站着可累了,折儿就这么坐着撵药都觉得好累啊。”
林有福看他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中感动十分,想着自己站在这里除了干着急也无济于事,便擦了擦泪,随着折儿指得方向,找了张石凳坐了下来。
她看着头顶的太阳,从东升至正中,然后又渐渐开始西斜,林晚本欲为她张罗些饭菜来,她却拒绝了。
二哥在里面生死未卜,她又如何吃得下东西?
终于,那扇被她快要盯穿的门,打开了。王陆厦从里头探身出来,向她招了招手。
之后的时间,她过的仿佛在梦里一般,浑浑噩噩,无知无觉。
二哥终于还是走了,走之前只死死握着她的手反复说着:“珠沁……珠沁……林家……救她!”
林有福知道此刻自己形容狼狈,可她根本无法阻止那些眼泪,也无法控制自己不踉跄而行。
她甚至开始后悔,开始害怕,为什么自己的命运改变了,可二哥还是要经这些罪?
她一遍遍质问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才会让二哥死的惨烈!
如果当时可以把二哥留在周家就好了……就好了……
“三嫂,您这样走出去,别人可就要议论我周家,是不是虐待新进门的媳妇儿了。”话语如刀,猛地破开桎梏在她身周的恍惚,震如炸雷!她努力睁圆双眼,终于从一片热泪模糊间看清挡在身前的人,竟是……
周季鸢!
“你来这做什么!”此地人迹罕至,周季鸢必然是跟着自己来这儿的!林有福大脑转的迅速,再不维持表面和气,只一气质问起周季鸢来。
周季鸢倒也不恼,她年纪虽小,心肠却硬得很,尤其是看到林有福越凄惨越可怜,她越开心:“当然是来看一场好戏!”
“三嫂,一个秘密,我们交换如何?”
看着眼前足足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眼神却尖锐到可怕的周季鸢,刚从极度悲伤中醒转过来的林有福,瞬间又觉得自己落入了另外一个境地……
——寒如冰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