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已经暖了起来,夜里风雨却有些凉。
宁初莞醒来时,灰蒙蒙的天空方才露出一抹白。昨夜下了一场大雨,门口的芭蕉树这会儿被洗得干净剔透,摇曳的叶子在灯笼下显得油亮。
因为风寒,躺了两三日,她这会儿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坐起来,见到凉栖前来把帐子用鲤鱼金钩勾起来,她睁着朦胧的双眼,便问道:“世子回来没有?”
凉栖手中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看着宁初莞羸弱的面容,苦涩地提醒道:“郡主,您是睡糊涂了?世子回来过了。”
宁初莞本来苍白脆弱的病容刚才惨白,这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是了,徐谨兮回来过。
那夜他带她游湖回来,二人心中皆是喜悦。
那时房中薰着淡香,那香明明很淡,却奇异地,在两人之间愈来愈浓。
宁初莞还记得,那天晚上,徐谨兮亲了她。温柔的唇,在她唇上辗转,厮磨。
他温润的嗓音低低,如珠玉落入水中一般,在她心底荡上层层涟漪,勾着她的心,为他嗔,为他痴。
徐谨兮温柔起来,真的能让人把命都想给他。
当时宁初莞整个人都软在他怀里了。
橙黄的灯火把他们的身影映在屏风上,他的白衣缠着她鹅黄色的衣裙,旖旎万分。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她会跟徐谨兮很好。
可最后,她还是天真了。
哪怕她不招惹女主,不按原主的恶毒女配人设走,她也没能得到男二。
情意绵绵之际,外头来了人。说太子遇伏,受了伤。
二人新婚时未圆房,关系好起来前,还磋磨了一段时日。这一夜气氛正好,眼看着情到深处,能把未完成的事情完成,却被人打断。
可太子有事,徐谨兮身为太子肱骨,又不得不前去察看太子的情况。虽然不舍,但他也只能松开她,替她把散乱的衣衫拢好,轻吻她额头后,低垂着鸦羽一般的长睫,柔声让她在房中等他归来。
他回来之后,一切就变了样。
对她日益冷淡。
宁初莞至今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问过他,可他一双清眸只静静地看着她,让她好好歇息,便拂袖离开了,疏离冷淡的模样,跟前几天的温存,截然相反。
这一走,就是三日。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宁初莞回想着自己对这世界了解的内容。
可思来想去,她也想不出其中关节。
这世界本是一本小说,女配跟她同名,因此宁初莞才往下看的。
但她看的时候没有用心,都是跳着看的。
但大致主线她已经知道了。
女主宁初雪被自己的继妹设计陷害,本应嫁给镇国公世子的的她,最后嫁给了残疾的易王。
但像每一本言情小说里的男主一样,易王并不是真正的残废。他的腿早就好了,闭门不出的他实际上在暗暗积蓄自己的力量。而女主,便是来治愈他,带着他从童年的阴影出来的。
不巧,宁初莞跟这本小说的恶毒女配重了名。
当时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她就看了下去。可惜,她还有事情要忙,时间不多,她就跳着看。
没想到没多久她就因为一场意外穿进来的。
穿书进来的时候是新婚夜,当时的徐谨兮一身喜服,眉目微蹙,看着她时眼底皆是疑惑:“文音郡主为何会在这里?”
宁初莞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人,可第一眼见到徐谨兮时,还是被他的好皮相惊艳住,心里噼里啪啦地有烟花炸开。
原主是绥王府的郡主,身份尊贵,而易王府那边,原主早就让人下药,换也换不回去了。
那时房中满眼红色晃眼,而更晃眼的是一身红色喜服的徐谨兮。
宁初莞用了心计,跟他解释一切,意图博得他的好感,结果他冷面相对。
回门当日他也没有陪她回去,她挫败不已,想要放弃。是她这身体的母亲,教她如何去拉拢徐谨兮的心,她这才坚持下去。
徐谨兮没有心上人。
这本小说里,他也只是女主的白月光,用来给男女主升华感情用的。
宁初莞看过他的结局。
易王登位后,他便独自游历天下去了。
而原主,拙劣的小手段并没有撼动他分毫,甚至所作所为让他对她更加厌恶。绥王府落败后,他冷漠地和离后,再也没管她的死活。
宁初莞最不缺的就是好胜心,当时看上了,她便想要攻略这朵高岭之花。
原主无脑并且娇纵,徐谨兮不理她她就偷偷跟别的人勾搭。
宁初莞性格不是原主那样的性格,在嫁过来后,她放低姿态,博得了镇国公夫人的好感,在她帮忙下,慢慢地去讨好徐谨兮。
没多久,他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好,甚至渐渐的,开始关心她。
他们差点从有名无实的夫妻成为真夫妻了。结果如今成了这样子。
宁初莞想着,鼻子都酸涩起来。
“不行,我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初莞掀开锦被便要从床上起来,但身子这会儿正娇弱,眼前一黑,她险些栽下床去。
凉栖连忙扶住,把她扶回床上躺着,秀气的脸上带着担忧。
“郡主,您身子未好,还是莫要激动。”
不过起个身便已经气喘,宁初莞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床边的黄花梨雕花绿石插屏,眼前朦朦胧胧的。
如瀑一般的柔软长发垂肩,映得她细细的瓜子小脸更加羸弱,下巴更加尖削。
发尾轻扫她细嫩的脖颈,带来些许痒意,她却浑然不觉。
恍惚怔愣许久,宁初莞这才想起,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声音带了点悲意,眼睫低垂,眼神却是略带空洞的。
“他不过来,那我只能自己过去,问问他如今是什么意思。”
比起刚才,声音要冷静许多,却蓦地,让人鼻子发酸。
比起毫无希望,有了希望,再让人步入绝望,才是最为残忍的。
世人皆说轻云公子徐谨兮容貌如仙,性子温润如玉,可凉栖却不知,他为何这么对自家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