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状态的陆浥尘最为认真,时而凝神思索,时而下笔如飞,在纸上画了几个草案,都不满意,弃了重来,手边的草稿越来越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偶一扭头,方才注意到陶然早已睡着了。她人靠在椅背上,头歪垂着,长发落下来,遮住脸颊。
看她睡得辛苦,浥尘俯身过去,把她的座椅缓缓放平,又帮她把脸上的发丝轻轻拨拢到耳侧。也许是感觉到他手上的温暖,睡梦中的她依赖地贴近他的掌心,像只猫咪般舒服地蹭了蹭。
他一下子定住了。
片刻迟疑之后,把手缩了回来。
柔软的触感留存掌中。
停了一停,他小心翼翼地俯近她的脸庞,偷偷端详。
暗淡微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翼,温润的唇。除了平稳的呼吸起伏,她几乎一动不动,分明睡得正熟,只是两弯烟眉还拢在一起,也不知梦里还在担心着什么。
定定地瞧了半天,直到胳膊撑得发酸,他才慢慢退回来,小声嘀咕着:“男,女,什么什么不亲?”一时也记不起来,顺口瞎掰,“Men,women……nokiss……”说完自己就笑了,摇摇头,也不知是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他重新拿好笔,划了两笔,又停下,转过身去,轻轻抚平她微皱的额头。
她动了动,并未醒,睡意沉沉。
一夜好眠。
醒来的时候,已是破晓时分。
雪后初晴,天边的朝阳和积雪的反光相互辉映,带来一个格外明亮的早晨。
陶然睁开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寻思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这是在车里,低头一看,身上盖着一件纯黑的羊绒外套,柔软的真丝衬里,又滑又暖,萦绕着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唔,是陆浥尘的味道。
她直起身,惊讶地发现身边的陆浥尘还是保持着昨晚的样子,正一丝不苟的在纸上描描写写,旁边的稿纸已摞了好多。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笔端,微微抿住上唇,神情专注。怕是一宿没睡。陶然不忍,摇摇他,柔声说:“Eason,差不多就行了,休息一会。”
他闻声扭过头,送了个大大的笑容给她。
“你醒啦?”
陶然呆呆的,忍不住盯住他的脸多瞧了两眼,心说老天爷可真是偏心眼,凭什么有人可以彻夜不眠下巴带着胡茬眼底带着疲惫还可以笑得那么灿烂好看?
是不是有些男人就像限量版的LV,生来就是诱惑女人犯罪,抑或心碎的。
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浥尘习惯性臭美:
“陶陶,你不会才发现我很帅吧?”
他如愿以偿地收到两个大大的白眼。
连琉璃都说,自从有了陆浥尘,陶然的表情肌丰富了不少。
“怎样了?”她朝着那堆稿纸努努嘴。
“试了几个方案,这个,我比较满意,你看看。”
他认真起来,拿过一页草图给她。
那是一幅铅笔稿,只见整幅画面被一张张反扣的照片铺满,能看到的只是相纸背面,仅在海报右下角,露出唯一一张损伤度最小的照片。
“文案放在这里。”他指了指底下,“写一行小字,告诉大家,这是火灾过后,孤儿院所有小朋友中受伤程度最轻的一个。我想不需要更多的渲染,人们会不由自主地想象,看不到的那么多照片里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悲伤但是含蓄。”
说完了,他看着陶然,等她的意见。
陶然没有立刻出声,稍顷,她抬起眼,对他说:
“浥尘,谢谢你。”语气郑重。
这是一幅看上去很简单的设计,但是,Lessismore。
陶然见过无数的设计,也经手过无数的设计,她明白,越简单的东西背后往往需要越不简单的努力,所以她从不觉得电影有什么了不起,用90分钟讲一个故事并不稀奇,你试试用30秒或一幅图讲个故事出来,还要能让人哭或让人笑,而比这些更难的,是让人感动。
毫无疑问,陆浥尘是个优秀的创意人,这并不仅是由于他有娴熟的艺术技巧和的出众的文字才华。线条和文字,都只是表象,如果你真正被打动,那是因为,其中倾注了心血和感情。
创作者的真诚赋予作品以灵魂,因此,值得最大的谢意。
看她这么郑重,陆浥尘竟破天荒地不好意思起来,他无声地笑,敲了一下她的头。
“喂!”陶然不满。好好的气氛被他破坏掉。
正要跟他理论,后面响起长长的鸣笛。两人这才注意前方的车龙已经缓缓开动了!
陶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马上看表,七点二十五,“快快,送我回家,还来得及去见Vi!”
浥尘笑,麻利地开动车子,还不忘吃飞醋:“哎,怎么见我的时候从没这么兴奋?”
“你?你要是能给我签几百万的单子,我天天缠着你。”
“见利忘友!”某人很悲愤。
陶然不理他,拿起手机准备安排同事到公司取资料,恰巧有电话打进来。
陶然接起,听了两句脸色就变了!
“Eason,送我去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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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提到的海报创意来自于一幅真正的公益海报,由李奥贝纳公司创作,曾获时报年度平面金奖。不知道这样的借用是否合适,暂且放着,不行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