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臣到底是不想让时欢失望,即使全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那也舍不得她哭啊。
他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和不解,但是她不能,姑娘家从小就是被妈妈宠大的,就像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根本经不起任何的摧残,哪怕只是掉一滴泪,都害怕她被眼泪融化了。
傅臣舍不得。
更何况是为了他,他怎么舍得呢。
傅臣哄了半天,时欢才止住了哭泣,傅臣又带她去吃好吃的,时欢也没客气,跟着傅臣去小吃街,吃饱喝足之后心情好多了,又怕回家晚了会被说,时欢也就没再逗留,傅臣把她送到新家附近才准备离开了。
然而刚停下自行车,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着他俩走来,竟然是甄芃。
傅臣和时欢皆是一愣,甄芃看了傅臣一眼,又看了看时欢,态度冷漠道:“原来有人送,我就说我出来接你是多此一举。”
傅臣看到甄芃的心情也很不爽,毕竟甄芃曾经追过时欢,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问时欢:“他怎么在这里?你和他……”
虽然之前他早就猜到她的新哥哥是甄芃,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碰面还是很尴尬。
时欢尴尬地解释:“他爸爸和我妈妈结婚了,他现在是我哥。”
傅臣的神色凝聚了几分,他还想说什么,甄芃就没好气道:“还想在外面站多久?还不进去?”
时欢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又没让你出来接我,你干什么跟我这样说话?”
傅臣活动了一下手腕道:“谈谈?”
甄芃对时欢道:“你妈还在等你,别在这里跟我废话。”
时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回头对傅臣道:“你也赶紧回去吧,明天学校见。”
傅臣摆手:“去吧。”
时欢从傅臣手里接过自行车推进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喊甄芃:“你别想为难傅臣,你也赶紧进来。”
甄芃说:“你管不着,滚进去。”
傅臣心里有莫名的怒气,他等到时欢走了才显露了自己的敌意:“你别以为她来到你们家你就可以欺负她,我以前怎么揍你的,我现在依旧可以。”
甄芃抱着胳膊看着傅臣,冷笑一声:“傅臣,那时候说是不想让别的男的打扰时欢,你把时欢当妹妹,现在看来不尽然吧?你在追她?”
傅臣问:“关你什么事?”
甄芃回头看了看自家的方向,唇角再次噙起冷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追她了?她现在可是我们家的豪门千金了,我们一家对她可好的不行,你觉得你有机会么?”
傅臣自嘲地笑了笑:“那你觉得我没机会,你会有机会么?我和她的机会或许比你的大一点,你和她是法律上的兄妹,怎么连这也要我告诉你?”
甄芃听到这个就来气,他怎么也没想到和他爸结婚的是时欢母亲,自从时欢和她母亲来到甄家后,他就真的没给过梁晓霜好脸色,他原本想着他爸跟谁结婚都行,反正他们能一起生活就罢了,谁能想到对方会是时欢的妈妈,命运果然喜欢捉弄人。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和时欢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但是他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在傅臣面前处于劣势,他不配和时欢在一起,傅臣更不配,是个残疾人就罢了,一穷二白还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垃圾,就算是梁晓霜也不可能让时欢和那样的傅臣在一起。
甄芃是要给傅臣下马威的,他看了看傅臣的腿,笑道:“如果我非要和她在一起的话,我可以和甄家划清界限,就看我做不做了,毕竟我和她又不是亲兄妹,可能性还很大,至少和她朝夕相处,我比你更容易靠近她不是么?”
傅臣抿了唇没说话,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觉得也没必要去和甄芃争辩什么,争辩这种事情毫无意义。
傅臣转身要走,刚走了一步,甄芃在后面笑出声:“就这样还想肖想时欢?傅臣你先把走路姿势校正了再来找时欢,不然真的很难看。”
甄芃的话语像刺一样,一根根地直击傅臣的伤痕,傅臣握紧了拳头,他很想转身给甄芃一拳头。
甄芃又说:“我也不是歧视残疾人,如果傅臣你的人品好一点,我也可以忽略你身体的缺陷,但是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你比我更清楚,你就是个混混流氓,没资格。”
傅臣顿住脚步,回头就想上去给甄芃几拳头,刚走了两步,里面时欢开始喊甄芃了。
“哥,吃夜宵了!”
时欢就怕甄芃和傅臣起冲突,也千万不能让梁晓霜知道傅臣在外面,不然不仅她要挨骂,傅臣也要挨骂。
甄芃闻言笑了笑道:“她还是很可爱,小嘴这么甜,一想到每天都能看到她,我就觉得特别开心,我们会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我和她会有同样的爸爸妈妈,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傅臣的拳头颤抖着,他狠狠地向着甄芃挥过去,甄芃原本是能躲开的,但是时欢跑出来了,正在身后喊了一声:“住手!”
甄芃没躲,傅臣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甄芃的脸上,甄芃往后退了几步,冷笑道:“生气了也就只会打人,傅臣你还能干什么?你除了当混混还能干什么?”
时欢上前来扶住了甄芃,傅臣双眸像是凝结了寒冰,他看了时欢一眼再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时欢想去追傅臣,甄芃喊住她:“被打的是我,你追他干什么?”
时欢皱眉道:“你是不是说什么刺激他了?”
甄芃冷笑:“我还能说什么,我就让他以后少缠着你,我讨厌他。”
时欢没好气道:“我的事你也要管啊,你管得着么?”
甄芃指着自己道:“老子现在是你哥,你给我记清楚了,我不准你跟谁往来你就不准跟谁往来,不然你小心我告诉你妈。”
时欢就很气:“你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活该被揍,我的事情我妈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出来帮我管了,你可真是闲的慌。”
甄芃揉了揉脸道:“傅臣真不是什么好玩意,你别和他走的那么近,不然你的名声也要被连累坏的。”
时欢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时欢看了看傅臣离开的方向,叹息一声,转身回去了。
傅臣这些年一直在忽略自己残疾的问题,但是这周围的每个人似乎都在时时刻刻地提醒他,他是个残疾人。
他不过就是瘸了而已,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配不上时欢?都觉得他这个瘸子会毁了时欢?
他知道自己臭名昭著,但是他已经在试着改变了,但是生活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对他充满了恶意,任凭他怎么改变都不会有人觉得他真的会改过自新一样。
就像那些伪善的人,一边说着不歧视残疾人,一边嘲笑着他的缺陷,这比任何利刃都能伤人。
残疾并不是他愿意的,如果他能选择,他也不愿意这样。
路灯下还有蚊子在围绕,最后一班公交车马上就来了,四下人已经很少了,三三两两,他坐在那里第一次挽起裤腿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脚腕。
或许是那时候太小了,所以并不知道差点被斩断脚的恐惧是怎么样的,但是那到现在看起来依旧狰狞的伤疤似乎就已经展现了所有的残忍。
傅臣伸手摸了摸那疤,冷笑一声。
就是因为这道疤,他从小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另类。
就是因为这道疤,他自卑自弃到了现在。
如果没有这道疤,或许他的生活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了这道疤又如何,生活也不会对他友善一点。
还有时欢,他果然是不配去肖想的,她迟早也会和别人一样,用鄙夷的眼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