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金属碰撞,罗睺与计都发出刺耳的蜂鸣,相交间冷谧的光彩四散。
每过一分,握剑的手越紧,握刀的手越冷,却没有一丝犹豫,因为犹豫就代表了消亡。
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再也没有多余的劝解,双方立场已南辕北辙,此刻只剩下了力量上的博弈。
杜尚秋自不必说,横切竖劈,招招简单,招招致命。而张鹤卿一边挥舞手中的蚀神之器,一边诵念咒诀,他此时的气息已经完全被包裹在一层肃杀之下,竟也有如夜鬼。
“屈死之事虽然已明,但公子手中兵器从何而来,还望解释清楚。”争斗之际,张鹤卿尚不忘查证计都之事。此刀一向保管于大内,如何会被一个厉鬼所得?
杜尚秋冷笑出声,“道长真有闲情逸致,眼下还是先打赢了我再说吧!”
张鹤卿果然闭嘴不再说话,笼罩在杜尚秋周围的剑光又密集了起来。
他二人的交锋,周围一圈子的人竟全无可插手的余地。
杜老爷虽是武人出身,可那是对付战场上的活人,碰上杜尚秋鬼魅一般的身法,也是无计可施。他只得一把拉起大夫人退到一边,看着结发妻子的眼神是沉痛中带着愤怒,愤怒中又带着无奈。
一味专注于仕途,疏忽于妻子在忍耐中渐渐不可压制的恶念,他如今终于意识到了错误,却是悔之晚矣。
“尚秋!”悔恨中,杜老爷冲着移动中看不清的那道黑影叫道:“住手吧!求你了!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满足?”
杜尚秋躲开张鹤卿一招剑式,冷笑道:“我早就说过了,只要交出你们的性命,我就罢手!”
“大人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了,从杜公子变为厉鬼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可能再满足,更不可能自我反悟。杀念是他的全部,唯有将其消灭才能解决!”激战中的张鹤卿忽然插声道。他眉目间已全是凛冽,连语气都变的摄人,“所以大人请命人包围于我二人周遭,外圈九人,内圈四人,以助贫道设阵!”
杜尚秋的厉害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再加上计都的出现,张鹤卿意识到自己已不可能一个人便将他制服,必须另做打算。他所要起的阵法虽然对列阵的凡人有所伤害,但眼下却也最能解决问题。
“张鹤卿你胡说!”春霄立于战圈之外也是束手无策,听到张鹤卿的说法忍不住大声反驳。
虽然这样的说法在她出地府前就已经听过了千百遍,可她终是无法把它当成一个既定事实,然后慢慢消化。即使今时今日看到杜尚秋现在的样子,她也依然无法死心。
所以这一声吼,与其说是在驳斥张鹤卿,不如说是在给她自己打气。
然而其他人并没有想要理会春霄,几个平日里便孔武有力的家丁被派了出来,从左右两路包抄至杜尚秋的身后。奈何杜尚秋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孤狼,对付张鹤卿之余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管别人的动作。
外九内四一共十三个人,很快便以张鹤卿和杜尚秋为圆心到位。杜尚秋虽不知张鹤卿要做何法,但也明白情况不妙。可是他刚想单点突破,张鹤卿却突然畜力压下了他的刀势,招数竟一下子大开大和起来,仿佛本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气势也不让他移动分毫。
“绝儿!”一瞬间便被多出数道刀伤的张鹤卿对着徒弟大喝一声,不用再有吩咐,小道童已心中有数。
只见绝儿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弹弓和九张咒符,准确无误的射向最外圈的九人位置,随即又很快掏出一张,朝着张鹤卿头顶打去。
“各位叔叔请凝神收气!阵法会有些损伤!”
“天罡速现形,破军闻吾令,神鬼摄电形……”就在绝儿喊话的同时,张鹤卿已经一剑刺穿飞过头顶的咒符,另一手放弃防御,改结八卦法印,随后朗声一令:“四象乾坤九星阵!起!”
一圈刺目的白光一瞬间环穿了最外面的九个人,这九名奴仆忽现痛苦神色,但摇晃了几下便稳住了身形。随后白光又从外圈聚拢到内圈,在穿过另四名奴仆后变的更加耀眼,齐齐射向了圆心内的人。
“尚秋!”春霄大声惊呼,眼看着杜尚秋被无数条白光穿透,身体犹如筛子般抖动,一声厉啸震人耳膜。
他要死了?他会被张鹤卿杀死?
不!就算他杀尽了天下人,负尽了天下人,也不能让他魂飞魄散!
春霄条件反射似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已经顾不上考虑自己是否偏激,全副的身心只想着一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你们都给我滚开!”她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和速度,一头就朝阵法中撞去。
她瞄准的是外围九人里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这一下子又使足了吃奶的劲,那名大汉本就被阵法消耗掉了不少体力,冷不防被从背后一撞,就算是春霄身体单薄,也愣把他撞的歪倒在了一边。
“你这……!”残缺一角的阵法立刻失去了作用,白光像断了的锁链般忽然消散,张鹤卿再想厉声训斥,也已经晚了一步。
只见杜尚秋犹如挣脱了牢笼的猛兽,一下子朝阵外窜去,直接掠过被春霄撞翻的那名家丁,跳出了阵圈。
“通通不许动!”转瞬之间。他已站在了春霄的身后,一手握刀直指众人,一手却忽然扣在了春霄肩上。
春笑浑身一惊,正不知他想做什么,却感到肩上一下子沉重,原来是杜尚秋疲倦之际似的,靠在了她的身上。
“谢……谢你……小桃……”简单的几个字,混合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声从脖颈处传来,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被春霄和其他人听见。
那一刻,春霄只觉得自己好似凤凰重生。
他又一次呼唤了自己的名字!又一次与自己依隈在一起!他……难道恢复了心智?!
春霄满眼泪光的朝杜尚秋看去,只见他脸色苍白,虽还有阴霾之气,却对着自己勉强笑了一下,就好像穿透云层的明媚阳光,依然是那样温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