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声听在罗敷耳中格外刺耳。她既来,已然做好遭受千般侮辱的准备,但还是没想到月如风不光要将自己踩在脚下,还要她亲眼目睹夜听潮与别的女人夜夜承欢!泪水蓄在眼里,忍得罗敷几乎要痛苦出声。罗敷一咬牙:“好!”
月如风娇笑转身,临行又道:“记得不要让夜听潮知道孩子的事,不然我为了不欺骗自己的夫君,只好让它变成事实了哦。”言下之意,如果她敢向夜听潮道出实情,她便将孩子杀掉。罗敷听得惊心,忍得疼痛,眼泪终是脱眶而出。
罗敷被带到“昊园”内的下人房。安排妥当,有人唤她道:“罗敷,夫人要你过去伺候晚膳。”罗敷虽已为人母,但毕竟不足二十岁的年纪,身材面容又是少女的姣好。他人并不知她身份,便以“罗敷”相称。
罗敷随人来到用餐之处,低眉顺眼地进入大厅。人的内心幸亏是不能被人窥伺的,不然她现在心跳如鼓岂不是尽人皆知?她如何能让人知道自己对夜听潮仍然心存挂念?她又如何允许有自己如此的感情?
月如风甜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维:“抬起头来。”罗敷只好慢慢将头抬起。餐桌之上,月如风居左,花无璧在右,夜听潮坐在正中。罗敷眼中难掩伤痛,唇角却写满坚强。
三人看到罗敷的表情大不相同。月如风是自负而不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花无璧是几分愧疚,但更多的是小人得志的猥亵;夜听潮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复杂,罗敷没有抓住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夜听潮冷哼:“为何将这不详之人带到这里?”
罗敷深记他给她的伤害,但从没想过这种伤害在她一踏入昊园便又重新开始。夜听潮口气之中分明是无视与厌恶,哪里丝毫往日的情分?“当啷”一声,手中一只银勺落地。罗敷忙俯身去捡,弯腰瞬间紧闭一下双眼,几颗清泪铿锵落到地上,震得她似乎心脉都碎了。
月如风得意道:“司徒大人的女儿果然是娇贵,连布菜这样的小事都是做不了的。”罗敷忙拭去了泪水,直起身时脸上已是一脸倔强。她需要忍,除了忍她什么也做不了。
上前将侍女托盘上的菜品端下,放到餐桌之上,却在撤身时突然被夜听潮抓住了手腕。罗敷惊呼,她何时起已不适应他的霸道?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是惊恐,冷漠还是仇视?是恨他的辜负,惊讶他的转变还是无措于他的暴戾?夜听潮,你可忍心如此对待罗敷,你可忍心!
罗敷两汪秋水似有灵动。夜听潮竟有一刻的失神,眼中的暴戾与嘲弄在一瞬间似乎消逝得无影无踪。但也只是一瞬间,在他眼中她又成了那个不详的人。“为何来汉中?!”罗敷不卑不亢:“找人。”
夜听潮笑:“找人?找什么人?”罗敷:“找那个深爱我的人,找那个为了我与天下为敌的人,找那个愿意与我‘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的人……”罗敷低头,泪水大颗大颗落到地上。片刻,才抑制住心的抽搐,凄然道:“你可见到他?”夜听潮不语,默然放开她的手。是为往事所动,还是被罗敷问倒了?
月如风一看局面如此,拍桌道:“不懂尊卑!‘你’是用来称呼主人的吗?”罗敷冷笑:“是,女婢错了。”侧身对夜听潮喊了一声:“爷。”夜听潮:“此不详之人在此,如何用餐?”罗敷知趣道:“爷,夫人,奴婢告退。”
出了大厅,一个人来到僻静出,罗敷倚在磐石之上,想起自己曾对夜听潮吟出《孔雀东南飞》的句子: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又道:“妾为丝萝。”夜听潮对之:“愿为乔木。”如今“磐石”有所移,乔木亦不在,罗敷这株丝萝如何独活?虽然存着性命,心却痛得如死了一般。
回到住宿之处。月如风的侍女翠珠,她在长安时就认识的。只见她正在自己床铺上摸索。罗敷警觉地从门口退出来,透过门缝往里细细地往里看。翠珠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她罗敷身上有什么让她看重的?这种做法绝不会是她个人的行为,多半是月如风派来。难道月如风让自己进的昊园还有其他所图?她必须弄清月如风所图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她都会给,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