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南是一只体型巨大的水母。
这一片海域都是属于他的地盘。
看似静谧平和,但没有一个猎食者敢于轻易伸出他们蠢蠢欲动的尾巴,因为聪明的鱼儿都知道,这里由一个更凶残的主人霸占着。
在海鱼们眼里,那家伙无形无影,但无处不不在。
好像只是一道轻柔抚过身体的洋流,却能瞬间让一条金枪鱼翻倒肚皮,也许只是不小心路过没有打招呼,就会引来对方愤怒的报复。
也许游近一点能看到那凶猛的猎食者,但他们停留在外围时就已经被神秘的力量所攻击了,没鱼敢挑战。
所以也没鱼知道,那只是一只孤独的巨大水母而已。
“嗯?好像不小心擦到什么?”斯南感觉到自己无数根小触须的其中一条碰到了什么“小东西”,非常抱歉地挪了挪。他的体型有点太大了,触须的末端总是飘得太远,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很可怜,只好天天道歉。
但好像对方也听不到。
想到这,斯南沮丧地挥了挥触须,触摸着空无一物的海域,回应他的只有海水。
好孤单啊,想有个朋友说话。
他想到了自己的同类——那些在很久远的记忆中,曾经遇到过的体型相似的同类。
现在他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把握住机会好好跟那些水母相处呢?
那时的他没想到,后来自己再也遇不到差不多大小的水母了。
对方都太小了。
等到游荡了很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也许不是水母们太小。
是他太大了。
长大了,就会变得孤独。
这是海底的规则。
在他还是个随波逐流的小水母时,也曾被游过的鲸鱼所带起的水流冲得团团转,那可真是个大家伙。
大到只能一条鱼旅行,吟唱着寂寞的歌谣,等待漫长距离之外的同伴可能的回应。
就是这歌有点吵,对一只小水母来说太不友好了。
他曾经羡慕鲸鱼的强大,但现在他隐约觉得,自己就是当初的那条鲸鱼了。
当成为鲸鱼的时候,才发现鲸鱼不快乐。
有毒的触须保护着水母,也伤害着水母并不存在的心脏。
不过没有朋友,他的生活也不是那么乏善可陈。
他还有很多可以享受的东西,和值得骄傲的技巧。
他有灵活的触须,能把各种颜色的水藻编织成漂亮的形状——虽然吃进去都是一个味道。
虽然也没鱼欣赏。
但是斯南固执地这样做,食物的颜色与外形和它的味道一样重要,漂亮的食物才会更加美味。
说起来,从他隐约能看到深海的一切开始,他就在这件事上格外执着了。
他还会很利索地分离虾肉,能快速拆掉一整只螃蟹而不漏掉一点蟹黄,会料理奇形怪状的深海小鱼,还会寻找味道可口且合适的水草来搭配。
肉质肥嫩的金枪鱼适合搭配酸味的水草;
冰虾要配点甜草才好吃;
如果是乌贼的话,沾上一点苦涩的草汁最爽口。
是一只非常贤惠的水母了。
贤惠?这个词是谁教他的?
算了,他不需要计较这么多。
他挑食物的时候也很小心,生怕不小心吃掉一个能听懂他“说话”的同类。
他知道对方不一定是水母,可能是各种动物,甚至是一个柔弱的扇贝,只要能跟自己交流,就是同类。
他在很小的时候曾经遇到过,那是一只正半漂在水面上晒壳的海龟。
海龟帮他赶走了嘴贱的海鸟,那家伙大概是初出茅庐不怕死,竟然想试一口毒水母的味道。
“小家伙,你居然是一个开窍的水母。”海龟说。
“开窍是什么?”
“就是……这样,明明是一只水母,却可以跟我聊天。”海龟抬抬头,“聊天,真好啊,我多久没有聊天了?”
海龟曾经想要邀请他一起漂流,但斯南觉得海面太危险了,这只海龟也太大了,可能睡觉时就会把他吸到嘴里。
所以他拒绝了海龟,温和的海龟有些遗憾,但没有强留。
“唉……”
年少无知啊。
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老老实实跟在海龟屁股后面叫爷爷。
这样说不定还可以一起养老呢。
拆开今天的第一百一十二个倒霉被毒晕的扇贝,斯南遗憾地发现,今天也没有遇到同类。
那就算了。
今天的守株待友时间结束了,回家吧!
他挥了挥触须,像是召集着什么,很快,一群银白色的“风暴”就从这片区域聚集起来,跟着水母的触须一起游动了。
是一群个头跟水母比起来,小到可以不计的鱼。
这是斯南第二个值得骄傲的地方——他是一只有财产的富水母。
这些鱼都是他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