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季时沐将何月莹抱上了马车,季妘、吕眉朝萧琛瑞行了一礼后,随之而上,至于吕世子与温五小姐那边自有下人知会一声。
一行人去了,萧琛瑞通身狼狈,回想着季时沐说的话,沉了脸色,而杜祯兄妹亦不敢多言,只劝其回画舫更衣,又着人请了大夫。
季妘在马车里,想起萧琛瑞那憋屈的表情,莫名有些笑意浮在眼底,而车马震动间,忽而发觉何月莹的呼吸重了几分,她分明是会水的,此刻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季家就好像和水犯了冲,去岁六月,九小姐落了水,今次又是表小姐,却不知下次又是哪位主子。
好在,人是没事儿,到底是个命大的,元宵夜那般黑咕隆咚的夜里,又是泠水河中,竟也好好儿的,说不得还能得了段好姻缘。
何月莹人是清醒了,尚发着热,季大老爷便匆匆过得倚梅阁来,后边跟着季时沐和季妘二人。
进得屋内里间,芳草端了药碗在旁候着,桃儿则见机扶起了何月莹,又拿了个大引枕搁在何月莹后头。
季大老爷坐在椅上,丫鬟奉了茶,季时沐与季妘皆是站着。
何月莹脸色苍白,脸颊却是有两团病态的嫣红,见她忍不住掩口咳了两声,季大老爷吃了茶,这才斟酌着开口,“你何时与杜家姑娘相识的?”
“永贞公主开府之宴时,月莹与杜家小姐志趣相投。”她昏迷时的事,芳草与桃儿两个都给她说了。
季大老爷点头,又看向季妘,问,“可亲眼瞧着是四皇子救得莹姐儿?”
何月莹有些紧张地看向季妘,季妘却低首敛目,并不看她,应是。
季大老爷沉默半晌,嘱咐何月莹好生休息,便带着季时沐走了,徒留季妘一人。
何月莹松了口气,心底欣喜,知晓她这位大舅舅定是会为她做主,只是不知疏远了许多的季妘为何肯帮她。
“你们都下去吧!”季妘接过芳草手里的药,吩咐了底下伺候的退出门去,只桃儿一人看了何月莹一眼,待她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季妘此举,霎时让何月莹心底的欣喜去了个干干净净,她心里莫名不安,勉强笑了,“九妹妹,你这是何故?”
季妘亲自端了药碗,吹凉了喂何月莹,莹白的瓷勺,灰褐色的汤药。
女子脸上一丝表情皆无,何月莹可不敢就着季妘的手喝药,忙道,“这汤药有些烫,待会子让丫鬟伺候我进了就是,哪里能劳了九妹妹动手。”
见她坚持,季妘倒是笑了,她曾经和何月莹好得就像同胞姐妹似的,可如今两人渐同陌路,一桩桩一件件,由不得季妘左右。
“月儿表姐。”
何月莹听这称呼,脸上一怔。幼时,季妘觉着她名字里的月字好听,总是这样甜甜的唤她,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季妘开始变得冷漠、寡淡,从来叫的是月莹表姐。
“记得去岁我落水醒了,就打了你一巴掌!”
季妘笑吟吟的,何月莹却只觉此时浑身寒凉,不亚于她掉进泠水河时的冷,季妘何时开始唤她月莹表姐的呢?好似就是去岁六月,季妘落水醒后打了她一巴掌的时候,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那时说什么,做噩梦惊着了。是啊!真就是噩梦一场!月儿表姐,我待你如亲姐,你却为何宁愿推我入水,只求陷害季菡?”
为何?季巧姝与季菡欺我、辱我之时你在哪里?何月莹想起奶娘于氏当时说的话,在你眼里,我和旁的巴结你的人有何不同?你真的就肯把一个孤女当做亲姐姐么?
“今次,月儿表姐落水了,妘娘最后帮你称了心意。此后,怕是与表姐的情分就尽了”
尽了!直至季妘离去,何月莹不曾言半字,心头或痛、或悔,更多的是压抑多年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如今情势,她就要入皇子府了,再不是无名无分借住季家的孤女了,她会成为皇子妃,身份尊贵,说不得季家以后还需得靠她。
何月莹笑了,她有什么可痛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