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耀阳和顾平宁都愣住了,这是胡启睿醒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虽然说的内容和顾平宁想象的不同,但两人都高兴坏了。
“阿睿可真棒!”顾平宁从果盘里拿了一个小金橘,亲自剥了皮递过去,“阿睿想不想再说点什么呀?”
胡启睿没接橘子,鼓着一张小脸傲娇地撇过头去,只是那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趁着顾平宁不注意就飞快地偷看她一眼,然后继续扭头示意自个儿还在生气。
顾平宁努力绷着脸上的笑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小阿睿连橘子也不爱吃,想来是今天胃口不好,那我只好吩咐厨房今日不必做甜甜的银耳羹了,反正我们小阿睿也不吃。”
这银耳羹是胡启睿每日必吃的午后点心,香甜软糯,可以称得上是他的最爱了。这会儿听到今日份的银耳羹没了,当下急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字正腔圆地高声喊道:“吃!”
这样子看着像是真要炸毛了,蔺耀阳赶紧上前顺毛:“阿宁和你闹着玩呢,银耳羹都做好了,一会儿就端上来。”说着又从顾平宁手中接过剥好的橘子递过去,“吃吧,这是甜的。”
蔺耀阳在小阿睿心里的信誉明显比顾平宁好多了,他接了橘子,一口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弯着眉眼像只容易满足的小仓鼠。
这幅经历十多年黑暗日子依旧笑得天真灿烂的模样最让人心软,顾平宁看着他,口气更是软的不像话:“刚吃了不少橘子,甜羹再等一等啊,阿睿先去和先生上课好不好?”
胡启睿很乖地去了前院跟先生上课,蔺耀阳一边推着顾平宁回房,一边和她闲谈:“阿睿这每日上课的时间是不是多了些?他心智小,现在正是爱玩的时候。”
这话前些日子梅氏和顾含光也说过。
按照顾家人的意思,这胡启睿他们是想接回到顾府去照顾的。可不知道是不是胡启睿对于被救出来后第一个看见的地方有雏鸟情节,总之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安王府,一听梅氏想接他回去就抱着被子瑟瑟发抖,泪眼汪汪。
顾平宁本就心疼他命途多磨,哪里受得了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架势,当下就做主将人暂时留在安王府照顾。
梅氏担心这小两口没照顾人的经验,时不时就让顾含光来府上看看有无要帮衬的地方。
然后顾含光就惊奇地发现自家妹妹似乎是将阿睿当做儿子养了。不仅衣食住行照料地井井有条,还特意托祈军师找了一个耐心周到脾气好的先生,来给阿睿启蒙,教他读书认字。
顾含光刚开始还不理解。
因为胡启睿的身子亏损的太严重了,按照太医的说法精心养着,也只能保证三年无虞。至于三年后会怎么样,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胡启睿这一生都没度过几年正常舒心的日子,今后恐怕也没留给他太多时光,难得他心性心智又如同稚儿,按顾含光原本的意思,自然是随他高兴什么就做什么。
可顾平宁坚持要请先生,又亲自对着阿睿好言好语哄了大半天,让他答应了每日乖乖去上课。
顾含光问过为什么,那时顾平宁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憔悴,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语调却很稳。
“若阿睿已经有自主判断和选择的能力,他不愿读书,我自然不会逼他。可正是因为他现在心智如同稚儿,我才必须让他启蒙,教他读书。”
“他这一生漫长也好,短暂也罢,他总不应该懵懵懂懂连自个儿也认不清。”
“我请先生教他读书,教他道理,是希望他最终能够用自己的眼睛看清这个肮脏和美好并存的世界。”
“然后,他便能够真正随自己的心意,做出他自己的选择。”
“要怎么活着,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顾含光当时听完这段话就没有再多说,默默地回了顾府。
他一直都知道他家妹妹骨子里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对她放在心上的家人朋友更甚。可是这种温柔往往被掩藏在她极端的理智之下,让她的性子看上去果断又凌厉,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能让人拨开层层表象,窥见到一点藏在内里的真性情。
此刻蔺耀阳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但这会儿顾平宁坐在轮椅上歪了歪头,托着下巴轻笑道:“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也不爱读书,还老是翘课把老师气得够呛,然后等我长大了才发现读书真的很重要。我真心后悔呀,可是来不及了啊。”
顾平宁一拍手,转头看着安王殿下严肃道:“所以阿睿绝不能再走我的老路,好好读书,要从小抓起!”
蔺耀阳嘴角抽了抽,心道大舅子说的没错,他们家小王妃似乎真的将这个小表哥当儿子养了。
不过他也乐的看见顾平宁乐呵呵地逗阿睿玩儿,整个人心情都明朗许多,也不去理会那些个糟心事了。
蔺耀阳这句话本也就是随口一问,这会儿两人回了房,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张太医托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他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纸递过去,好奇道:“这不是我上回从胡执礼药房里瞧见、张太医又不认识的草药吗?阿宁你让张太医查这些做什么?”
而且据他所知,他家小王妃不止让张太医一个人查了。前几日来安王府给她看病的每个太医她都没放过,拿着上回记录下来的纸张挨个询问,有答不上来的就请人家回去想方设法查资料,越详细越好。
蔺耀阳刚刚粗略地瞧了一眼,这纸上不仅仅记着药草的名字功效,甚至连产自哪里、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土壤才能养活、罕见到什么程度这种信息都有。